目前分類:優質散文 (109)

瀏覽方式: 標題列表 簡短摘要

編案:剛剛應聘、擔任香港大學新聞及傳媒研究中心客座教授的龍應台,昨日以「文化政策與公民社會──香港有什麼可能?」為題,在該校舉行首次的公開講座。雖然這場講座探討的是香港的文化政策,但是問題何其熟悉──文化政策是一套整合的機制,使國家的發展在人文精神的基礎上進行;公民參與是一個社會運轉方式,使國家的未來在由下而上的決策模式中得到定位。好的文化政策可以擬聚文化認同,促進公民社會的產生,而公民社會又能夠催生好的文化政策。龍應台的諍言,不僅適用於香港,也值得所有華人地區參考。專題講座前夕,龍應台特別撰寫同一主題的專文,交由本刊發表。

 

 

~跋扈的中環價值

 

 香港宣傳自己的標語是:亞洲的國際都會,Asia's world city. 這個自我標榜沒錯,觀光客所看見的香港也是這樣一個面貌:地面上有高聳入雲的大樓、時髦精美的商店,地面下是四通八達的運輸密網、人定勝天的填海技術。看得見的是名牌銀行林立,貨櫃碼頭如山,看不見的是精細複雜的金融制度,訓練有素的專業人才,清廉效率的政府、法治的管理。

 

 國際上所看見的,以及香港人自己所樂於呈現的,就是這樣一個香港:建築氣勢凌人、店鋪華麗光彩、英語流利、領口雪白的中產階級在中環的大樓與大樓之間快步穿梭。也就是說,中環代表了香港,「中環價值」壟斷了、代表了香港價值:在資本主義的運作邏輯裡追求個人財富、講究商業競爭,以「經濟」,「致富」,「效率」,「發展」,「全球化」作為社會進步的指標。

 

 外面的人走在中環的大道上,仰著脖子欣賞高樓線條的麗,不會看見深水街上那些面容憔悴、神情困頓的失業工人,或是多年住在觀塘和元朗卻從沒去過中環的新移民婦女。外面的人守在尖沙咀海濱星光大道上等候驚天動地的煙火表演,不會想到,香港七百萬人中有一百四十五萬人活在貧窮線下,有很多很多的獨居老人像雞鴨一樣長年住在籠子裡;不會想到,這個「亞洲的國際都會」在貧富不均的指標上高居世界第五,與智利、墨西哥、哥斯達尼加、烏拉圭同流。外面的人不會想到,姿態矜持而華貴的中環其實只是香港眾多面貌中的一個而已。

 

 這樣的敘述,其實也不正確,因為我很快就發現,香港裡面的人,也有許多人看不見中環以外的香港,也把「中環價值」當作唯一的價值在堅持。

 

 

拆,拆,拆

 

 九龍寨,調景嶺,早就拆了。因為九龍寨和調景嶺骯髒、混亂、擁擠,用「中環價值」來衡量,代表了令人羞恥的「落後」。九龍寨和調景嶺所凝聚的集體記憶與歷史情感,是掃進「落後」的垃圾堆裡一併清除的。

 

 旺角的郎豪酒店剛剛落成。龐大的建築體積座落在窄窄的上海街上,高牆效應使上海街上的人變得非常微小,彷彿老鼠爬在牆角下。啟德機場移走之後,九龍的建築限制改變,郎豪預告了九龍將來的面貌:九龍也將中環化。

 

 灣仔的Mega Tower酒店也是地產商一個巨大的建築計畫,如果通過,意味著灣仔老街老巷老市場的消失,老鄰居老街坊的解散;意味著原本濃綠成蔭的老樹要被砍除,栽上人工設計出來的庭園小樹,加棚加蓋鋪上水泥,緊緊嵌在大樓與大樓之間。

 

 Bauhaus 風格的老街市要被拆除,藍色的老屋要被拆除,石水渠街的老市場要被拆除,中區警署的歷史建築群,包括域多利監獄,要交給地產商去「處理」,讓他們建酒店商廈。更多的酒店,更多的商廈,更多的摩天大樓,像水淹過來一樣,很快要覆蓋整個香港。

 

 

中區警署:祖母的日記能招標嗎?

 

 來香港一年,有很多的驚訝,但是最大的震驚莫過於發現,香港政府對於香港歷史的感情竟是如此微弱。讓我們看看中區警署。就藝術而言,中區警署建築群的風格代表了殖民時代的美學,在香港已經是「瀕臨絕種」的稀有建築。就歷史而言,域多利監獄當年監禁過反清的革命志士,也殘害過反日的文人。是否監禁過孫中山,史學家還在辯論;即使將來證明沒有,辯論的過程本身也已經為歷史添加了重量。而即使沒有孫中山,難道戴望舒詩人,星島日報副刊編輯,因宣傳抗日而被日人於一九四二年春天監禁於域多利監獄。)的獄中血淚還不足以使這個監獄不朽嗎

 

 中題壁

 

 如果我死在這裡

 

 朋友啊,不要悲傷

 

 我會永遠地生存

 

 在你們的心上

 

 當你們回來,從泥土

 

 掘起他傷損的肢體

 

 把他的白骨放在山峰

 

 曝著太陽,沐著飄風

 

 在那暗黑潮濕的土牢

 

 這曾是他唯一的美夢 1942.4.27

 

 除了戴望舒之外,還有多少可歌可泣的歷史深埋在域多利監獄裡?牢房裡頭若是江洋大盜,他可能顯了香港的治安史;若是因貧困而犯罪的升斗小民,他就呈現了香港的底層庶民生活史;若是飢寒交迫的非法移民,他就刻畫了香港顛沛流離的遷徙史;若是屈打成招的政治犯,他就為帝國主義的殖民史押上了筆錄。

 

 每一個牢房、每一面牆,都是香港史的證物。我敢說,域多利監獄裡的每一塊磚都是濕的,因為它滲透了香港人的母輩祖輩的淚水和嘆息、香港人集體的創傷和榮耀。政府哪裡有權利把它交給地產商去「處理」掉?你會把祖母手寫的日記本拿去招標出售嗎?

 

 

西九龍:為誰而建?

 

 香港政府不僅止將充滿歷史記憶的老區交給財團去開發,空曠的新地同樣放任財團去發展。西九龍簡直就可以直接寫進文化政策的教科書當作負面教材範例。香港核心區最後一塊濱海的鑽石地帶,如果講明要做商業開發,靠賣地賺錢,也就罷了,可是政府說,這將是文化項目,要有四個博物館,三個表演廳等等,要在文化上建設香港。

 

 要建設一個文化的香港,是不是先要知道香港有什麼,缺什麼,哪裡強,哪裡弱?在招標之前,起碼有幾十非做不可的研究調查:

 

 譬如藝術教育整體研究:香港的教育制度裡有多少藝術教育?與國際評比如何?藝術教育缺哪一環?香港人希望自己的下一代有怎樣的文化素養?西九龍規劃需不需要把青少年的藝術教育當作核心思考?

 

 譬如創意產業調查分析:哪一個產業在香港最具競爭力,最值得重點扶植?如何扶植?動畫是否已被韓國領先?水墨是否有發展空間?設計是否是香港的優勢?如果是,應該設立博物館還是設計學院還是兩者都不要?

 

 譬如藝術人才培養計畫:除了補助以外,是否應該有制度的變革?是否應該提升智慧財產的保護、是否應該加強大學的藝術科系,西九龍如何用來培養本土創作

 

 譬如

 

 西九龍落在商人手裡,於是我們就看見典型的香港商業操作上演:一個說,邀了龐畢度來開分店,另一個就說要與古根漢合作,第三更厲害,找來了「八國聯館」,號稱要聯合北京的故宮、芝加哥美術館、俄羅斯埃爾米塔日故宮博物館、羅浮宮和奧塞、澳洲博物館、英國維多利亞及亞伯特美術館、多倫多皇家安大略博物館、西班牙普拉多美術館。商人玩藝術家、建築師、美術館的名字跟他們玩Gucci皮包、Bali皮鞋、Armani服飾、Dior化妝品手法一樣,只是文化的意義被掏空。

 

 有沒有人在問:這些聲名顯赫的國際美術館進到西九龍,為香港人帶來什麼?香港的孩子會得到更好的藝術教育?本地的藝術家會得到更多發表的空間、創作的資源?香港文化會從此扎根,香港人會因而對香港文化更有自信?還是說,香港因此會吸引法國人來香港看羅浮宮和奧塞分店,吸引美國人來香港看古根漢分館,吸引俄羅斯人、加拿大人、西班牙人來香港看他們國家的東西,或者北京人來香港看故宮典藏?

 

 西九龍究竟是為什麼而建?為誰而建?更核心的是:香港的文化藍圖究竟是什麼?人文素養的厚植、文化發展的永續,策略又是什麼?如果對人文有關懷,對未來有擔當,這些問題都是決策者不能逃避的問題。

 

 

開發,是香港的意識型態

 

 老區成片成片地剷除,新區不經思索地開發,財團老闆坐在推土機的位子上指揮,政府官員坐在冷氣呼呼的辦公室裡微笑。當財政司長笑瞇瞇地宣布要「開發」大嶼山──建設刺激遊樂場、水上遊樂場、高爾夫球度假村我又像野貓一樣弓起背、毛髮直豎,想問:你的2030年城市藍圖是什麼?發展還是保育的抉擇、香港的城市定位,都清楚了嗎,在你把綠油油的大嶼山交給財團、變成工地之前?

 

 在香港,經濟效益是所有決策的核心考量,開發是唯一的意識型態。「意識型態」的意思就是,它已經成為一種固執的信仰,人們不再去懷疑或追問它的存在邏輯。所造成的結果就是,你覺得香港很多元嗎?不,它極為單調,因為整個城市被一種單一的商業邏輯所壟斷。商廈和街道面貌就是一個最明顯的例子:不管是又一城還是太古廣場還是置地廣場,一樣的建築,一樣的商店,一樣的貨物,一樣的品味,一樣「歡迎光臨」的音調。走在光亮滑溜的廊道上,你看見物品看不見人,物品固然是一個品牌的重複再重複,售貨員也像生產線上的標準模。連咖啡館都只有標準面貌的連鎖店。

 

 如果僅只在這些大商廈裡行走,你會得到一個印象:香港什麼都有,唯一沒有的是個性。大樓的反光,很冷;飛鳥誤以為那是天空,撞上去,就死。

 

 城市發展的另一種可能是:老街上有老店,老店前有老樹,老樹下有老人,老人心裡有這個城市特有的記憶,他的記憶使得店鋪有任何人都模仿不來的氛圍、氣味和色彩。如果不是老店,那麼什麼都不怕的年輕人開起新店,店裡每一根柱子,柱子上哪怕是一根釘子,都是他性格和品味的表達。離了婚的女人開起咖啡館,每一只杯子、每一張桌布每一瓶花草都是她個人美學的宣示。老婆婆的雜貨店賣的酸菜還泡在一個你從小就看過的陶缸裡,成為你日後浪跡天涯時懷鄉的最溫暖的符號。

 

 香港不是沒有這種個性和溫暖,買得到野薑花的石水渠街、印過喜帖和革命文宣的利東印刷街,都是香港最動人最美麗的城市面貌。但是在「開發」的意識型態主導下,他們在一條街一條街的消失,被千篇一律面無表情、完全看不到「人」、看不到個性的都市建設所取代。

 

 政府和財團進行土地的買賣,嘴裡吐出天文數字,對著鏡頭談經濟效應;我納悶的是,那麼誰在負責思考:我們要一個什麼樣的香港?

 

 

之二~你可認識歌賦街

 

 「脫離殖民」意味著,每一個香港孩子走過中環歌賦街時,知道「歌賦」(Gough)不過是某英國陸軍中將的名字罷了,但是他更知道歌賦街四十四號的中央書院是孫中山讀過的學校,歌賦街二十四號是孫中山、陳少白等「四大寇」意興風發密商革命之處。

 

 我所目睹的二十一世紀初的香港,已經脫離殖民七年了,政府是一個香港人的政府,但是我發現,政府機器的運作思維,仍舊是殖民時代的思維。

 

 殖民思維有幾個特點:它不重視本土文化和歷史,二不重視草根人民,三不重視永續發展。

 

 英國人統治時,他所立的銅像、所寫的傳記、所慶祝紀念的生日忌日、所歌頌的傳奇、所愛惜的古蹟,所命名的街道,當然都是英國角度出發的人物和歷史。對於中國和香港本土的歷史記憶,是漠視和輕視的。王韜、康有為、梁啟超、孫中山、魯迅、蕭紅、張愛玲、許地山、戴望舒、蔡元培、錢穆、徐復觀、光中這些名字都沒什麼意義。華人因鼠疫而死亡的口述歷史、房舍因大火而焚燒殆盡的遺址、鄉民因抗英而犧牲的地點、大罷工時工人集會的廳堂、文人因反日而被害的日記、魯迅演講的大堂…在殖民者眼中,無關緊要。

 

 於是所謂「脫離殖民」,最重大的意義之就是,人們回頭去把自己被扭曲、被改寫、被漠視、被輕視的歷史挖出來;把被殖民者丟到垃圾堆裡的祖母的日記找回來,擦乾淨,重新,一字一句地辨認,一字一句地讀,從脆弱泛黃的紙張和蒼白的字跡裡,重新發現自己是誰。「脫離殖民」意味著,每一個香港孩子走過中環歌賦街時,知道「歌賦」(Gough)不過是某英國陸軍中將的名字罷了,但是他更知道歌賦街四十四號的中央書院是孫中山讀過的學校,歌賦街二十四號是孫中山、陳少白等「四大寇」意興風發密商革命之處。

 

 「脫離殖民」意味著,把殖民者所灌輸的美學品味、價值偏重和歷史觀點──不見得推翻,但是徹底重新反省,開始以自己的眼光瞭解自己,開始用自己的詞彙定義自己;後殖民的政府會把本土的文化歷史古蹟、老街老巷老記憶,即使不美麗堂皇不甚體面,一點一滴都當作最珍貴的寶貝來保護珍愛。

 

 我沒看到這個過程真正在香港發生。

 

 

文化缺席的政府

 

 更確切地說,殖民者並非僅只不重視被殖民者的文化,他原則上不重視文化,因為文化是思想,思想勢必意味著獨立思考和價值批判,這些都是對統治的障礙。從香港政府的組織架構就看得出,文化在這個城市的管理和發展上,是毫無地位而且極端邊緣的。香港沒有文化的專責機構,文化藝術「夾帶」在民政局的業務內,與捕鼠滅蚊、足球博彩、郵票設計、幫管理、游泳池清潔、大廈與旅館業監督等等混在一起。民政局的「使命」列出十四條,其中只有兩條直接與文化有關,哪兩條呢?

 

 最重要的是文康,也就是說,香港對文化的理解還停留在辦理康樂活動的層次。另一條是古蹟保存。把古蹟保存列為十四條之一,不是很不錯嗎?但是你發現,古蹟保存的工作是由一個層次極低的三級單位來負責。在民政局屬下還有各種圖書館、藝術館、博物館等等,各自辦理自己的活動。這個結構所顯的是,文化處於下游,根本進不了上游的決策,或者說,在上游的決策機制裡,根本就沒有文化的思維和視野。

 

 我們可以想像這樣一個鏡頭:最高的決策會議討論中區警署的議題時,財政司長、工商局長、經發局長、運輸局長、房屋及規劃局長可能都從經濟本位去發言,那麼誰站起來為古蹟的文化傳承和歷史意義去力排眾議、「咆哮公堂」呢?民政局長的本位不一定是文化,可能是民政。所以文化的位子上,其實是空的。所有的決策,就在文化缺席的狀況下,做了。在一個文化缺席的政府結構裡,當然經濟效益可以超過任何別的考慮,開發意識形態可以勢如破竹地進行,都市建設可以由財團主導,城市品味由工程及經濟官僚決定

 

 為什麼會這樣呢?殖民者在的時候,他無心厚植文化根底是可以理解的,因為他知道自己遲早要走,香港不是他的家。開發是理所當然的意識形態,開發所得,豐富了他的母國──他真正的家。至於開發是否犧牲一些其他的價值,譬如社會公義或歷史情感或造成文化的虛弱,他不必在意。於是所謂脫離殖民,意味著後殖民政府回頭去挑戰殖民者的開發至上哲學,把殖民者所忽視的價值翻轉過來放在首位思考:對貧民和弱勢的照顧、對文學和語言的重視、對文化和歷史的強調、對綠色土地的鍾愛、對下一代人文教育的長程投資等等,一種「厚植本土、文化優先」的思想,在被殖民者自己當家作主之後會取代「唯利是圖」的功利思維,變成新的主流哲學。也就是說,在後殖民政府裡頭,文化理應成為首席局。

 

 但是我並沒看到這個過程在香港出現。

 

 

一萬口號抵不過一支老歌

 

 殖民者挾其母國的現代化優勢,他的政府一定是由菁英思維主導的,「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政府官員掌握知識、能力和權力,一切的決定由上而下貫徹。捉襟見肘時,一通午夜的電話掛往母國,第二天早晨已有指示。母國畢竟文化厚重,經驗嫻熟,往往還在殖民地創出優越的成績。於是所謂脫離殖民,就是在別人的「大腦」抽走了之後,開始產生自己的想法,自己的想法從哪裡來?當然是民間。

 

 脫離殖民意味著政府從原本居高臨下的菁英位置走下來,與自己的平民站立在同一高度對話;中區警署保存或開發,灣仔老區保護或拆除,由市民的意志主導。康文署也不再是所有活動的主辦者,不再掌握所有資源,不再是藝術家和表演團體仰望的施捨者,民間自己實力強大、百花齊放。脫離殖民意味著本地的學者、專家、文化人會取代殖民者的「大腦」深入政府的決策過程,不再坐在林林總總的「諮詢委員會」裡當政府假裝民主的花瓶,而成為影響社會發展的實質主要動力;西九龍的文化定位,大嶼山的開發與否,都會有一個深刻的公民辯論、知識界文化界專業較勁的過程。同時,當人民開始真正參與決策,開始有權利決定自己的未來時,公民社會於焉成形。

 

 我也沒看到這個過程真正在香港產生。

 

 我目睹的,反而是另外兩種過程。一方面,殖民者的思維模式和運作方式照樣推著香港快快走,用原來的高效率,但完全不見「大腦」的更新。另一方面,新的「公民教育」悄悄發酵:「心家國」把中華人民共和國的國歌調成甜甜的飲料,讓香港人喝下一杯「愛家愛國」。幼稚園的孩子們學唱「起來,起來,起來」公民教育被簡化為愛國教育,愛國教育被簡化為愛黨的政治正確。

 

 中國,不是不可以愛。殖民者曾經多麼地防備你去愛它,連鴉片戰爭都一筆帶過。但是中國值得香港人去瞭解、去愛的,是它的法官還是囚犯?是軍隊還是人民?是唐詩宋詞還是黨國機器?是它的大地還是它的官僚?香港如果要對中國做出真正重大的歷史貢獻,是去順從它還是去督促它?公民教育該教孩子的,恐怕不是愛什麼,而是怎麼愛,如何選擇所愛。

 

 真正的公民教育,是讓老師們帶著孩子去行香港的山,教他們認識島上的野花野鳥;是讓維園阿伯成群結隊地去開社區大會,辯論灣仔要不要Mega Tower;是讓大學生在做了中區警署的歷史訪查之後,組隊到政府大樓去示威抗議;是讓中學生學習關懷尼泊爾和印度裔香港人的悲苦和孤獨,讓社區媽媽們組織「濕地保護協會」、「石澳文史工作室」、「古蹟之友基金會」…

 

 真正的公民教育是讓下一代清清朗朗以自己腳踩的土地和文化為榮。真正的公民教育是讓孩子們知道,當你不同意一個政府的思維和決策時,你如何站出來挑戰它、打敗它。

 

 如果讓假的公民教育生根,令人擔心的是,香港人還沒來得及從前面一堆廢紙堆裡找出祖母的日記,已經被後面轟隆傾倒下來的新的紙堆撲倒。

 

 所謂脫離殖民,意味著被殖民者開始認真地尋找自己、認識自己、發現自己、疼愛自己。每一次遊行,每一次辯論,每一場抗爭,都會使「我是什麼人」的困惑變得清澈。每一棟老屋被保存,每一株老樹被扶起,每一條老街被細心愛護──即使是貧民街,都會使人們驚喜:原來我的腳所踩的就是我的家、我的島、我的國。要人民愛家愛國嗎?不要花納稅人的錢去製作宣傳吧!你不要拆掉他的老屋老街,不要剷除他的參天老樹,不要拆散他的老街坊,不要賣掉他祖母的日記本,他就會自然地「心家國」,歌於斯哭於斯

 

 認同,從敢於擁抱自己的歷史和記憶開始,而一萬政治人物的愛國口號呼喊,如一支低沈的老歌,一株垂垂老樹,一條黃昏斑駁的老街,給人帶來抵擋不住的眼淚和纏綿的深情。老歌、老樹、老街,代代傳承的集體記憶,就是文化。公民社會,從文化認同開始。

 

 中環價值,無法創造人文底蘊;殖民思維,無法凝聚公民社會。而且,別再告訴我「香港人雖然沒有民主,但是有自由」,因為沒有民主保障的自由是假的自由,它隨時可以被你無法掌握的權力一筆勾消,再說,中區警署若是拆個精光,你能怎麼樣?但是你能怪政府嗎?連小學生都知道:有什麼樣的人民,就有什麼樣的政府。所以,香港,你往哪裡去?

 



jackyreading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

到大安公園散步,起先沒有注意,後來發覺自己正巧走在一群菲後面。這些菲各自推著輪椅,彼此嘰嘰喳喳講個不停,輪椅上的老人倒都默默無語。是老人在散步呢,還是菲在散步?還是他們各取所需?到轉角口,菲大聲喊擺擺,老人只互望了一眼:明天見,也許明天不見。

 

有個社團請我去演講,題目竟先幫我定好了:「六十歲之後還有性(性生活、性別、性趣)嗎?」連對性的小都是他們先想好的。我感謝他們設想周到,因而想起一則冷笑話:兩家人每年去湖濱度假,共用一個小屋,行之有年。有人問他們,一起度假,碰到換衣服等等事情是否很麻煩?其中一位太太答覆說:「過去要拿根繩子掛床單把房間隔開,現在只要摘下老花眼鏡就好了,一點也不麻煩。」

 

「六十歲之後還有性(性生活、性別、性趣)嗎?」過去這個問題大概和「人死之後還有知覺嗎?」一樣,存而不論的居多,也不相信有一天真會碰到。現在真正遇到了,答案當然很清楚:青春泉的故事有老年歧視嫌疑,應該從老年觀點重寫!

 

青春泉的故事說老年人都希望回復年輕,這當然是事實,但是這並不該妨礙老年人及時行樂,過豐實的生活。但是男人和女人的期望還是不一樣的,青春泉的故事並沒有把這個說清楚。

 

男女有別,而且越老越有別。中國老男人在心態上多半還生活在農業社會或已回歸到農業社會。女人比較能積極跟上時代,早已進入後工業社會。男女差了不僅一兩時代,應該說是從農業社會到工業社會到後工業社會三個時代。所以女人越老越自以為有品味,懂得穿衣講究打扮。回歸到農業社會的邋遢老男人就一切完全談不上,能夠像李敖一樣會穿紅夾克已經算是佼佼者,再要能自己時常更換衣服那可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所以男女越老越有別。女人希望老男人富有風趣但感情豐富、幽默但敏感、不計較小事但對愛人體貼肯做家事、有審美觀念但不在乎愛人的長相,殊不知這都可能是不兼容的特質。最好心理學家能弄出張清單,列出所有不相容的選項讓女人去挑選,也就從此啞口無言。男人的清單比較簡單:年輕漂亮、年輕漂亮、還是年輕漂亮。如果嘴巴裡說還有別的選項,那都是假話,用來迷惑女人使她誤認為男子還有別的什麼特質,例如不在乎女人的年齡長相等等。

 

男女越老越有別,因此夫妻不可能不吵架。夫妻相罵,積數十年之經驗,深知欲達到此目的,必須趁對方換氣時乘機奪得發言權。所以您看老年夫妻吵架,都是各說各話不聽對方的,彷彿唱西洋歌劇一樣,連換氣的時間都沒有。老年人易得一種金魚症,雙唇一開一合卻發不出聲音,這就是在吵架裡永遠爭取不到發言權的人。

 

好在吵架也是一種溝通,鬥嘴才有問題。無論如何,您千萬不要在夫妻吵架裡做調人,因為多數人不一定對,但少數人也可能錯。老年夫妻都明白,婚姻是最好的保護色。女子越老越獨立,需要的不一定是丈夫,而是婚姻的保護色;男人則越老越需人照顧,自然更不在話下。良伴涼伴,有伴就好。

 

最怕吵架吵到律師事務所,那就讓律師喧賓奪主了。馬克吐溫說過:律師是能讓兩個人脫了衣服打架,自己把衣服拿走的人。真正要離婚,只要不意氣用事,一樣可以DIY。當然這又是老男人的謬論,女人會嫌到了離婚還死小氣,即使厲害如李敖者也做不到的。

 

其實真正可怕、最喧賓奪主的還是病魔。夫妻本是同林鳥、病魔來時各自逃,自古久病無孝子、好漢還怕病來熬,這些都是實話。最近看到幾個例子,太太大病,先生看護累到形銷骨立卻無一字怨言,最難得是女兒也放棄即將到手的博士學位回來照顧媽媽,後來她居然奇蹟般康復。不論是先生盡心看護太太或太太盡心看護先生,互相扶持抵抗病魔委實不容易,夫妻能夠如此一場才是真正有緣人。

 



jackyreading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

這些玩偶是否觸動了人性某些幽微的部分呢?它是否既是一種「渴望」,也是一種「本質」?

 

 

在我成長的過程裡,沒有玩偶,也沒有寵物。那個年代,物資匱乏,人們忙於衣食猶自無暇,貓固然絕無主人,狗也多用來看門,們的果腹,只能靠時時等待人們的殘羹剩飯,俗話說的「狗吃屎」是確然有的,而且還頗常見;在這樣的環境裡,「寵物」之名與其概念,自然完全無法想像。至於玩偶,那充其量只是小女孩的玩意兒。也許緣於父母的寵愛,她們可能擁有一個塑膠材質或粗布縫製的洋娃娃。在當時的我看來,日日把玩著娃娃,且對之喃喃言語,是無聊至極的舉動,心中充滿了不屑。

 

 

這樣的童年經驗,影響我至深且遠。數十年來,我從未養過寵物,總認為,與其養狗,不如愛人,畢竟這世上還多吃不飽的人。尤其看到洋婆們擁寵物而眠,帶寵物置裝、上美容院,餵食們吃維他命、鈣片,甚且指定寵物為其遺產繼承者,我永遠感到不可思議,直以之為病態;「親親而後仁民,仁民而後愛物」,古有明訓,曾幾何時,這道理怎麼顛倒了?至於玩偶,在我心中也從來不曾翻過身。說它是玩具,卻不具一般玩具的「動」感;說它是擺設,卻也無一般擺設的「美」感;它似乎什麼都沒有酖酖除了不變的形體與表情。對這樣沒有「生命」的東西,我永遠覺得虛、幼稚。

 

 

然而近幾年我的觀感漸漸有了改變。看到友人十歲的女孩狂戀著Beanie Baby;看到平日沉默寡言的她每得一個不同造型的Beanie Baby,就露出如陽光般璀璨的笑容,我開始覺得好奇,不免拿起這些玩偶仔細端詳、把捏。玩偶的造型多是各式各樣的動物,由於材質選擇得當,們神態各具、栩栩如生,而且一逕流露著單純、無邪的表情;觸摸起來柔軟、細緻、彈性,又讓人備感溫暖、心安。我因此在想,這些玩偶是否觸動了人性某些幽微的部分呢?它是否既是一種「渴望」,也是一種「本質」?它莫非綜合了體貼、信賴、依靠、忠實、善良、純潔等美好的性情?質言之,每玩偶像個嬰兒;誰能不喜愛嬰兒呢?他讓孩子們在懵懂中自然喚發起人性的本質;他讓成年人在朦朧中隱約自覺自我的價值,並且想起已然失落的若干美德而心生嚮往。於是在每次出國的旅程中,我開始揀尋Beanie Baby酖酖當作禮物送人,也當作家裡的一分子珍惜。

 

至於寵物,由於我周遭的朋友、學生、親人漸漸幾至無人不談貓經、狗經的地步,甚且為了貓、狗,不出國、不應酬、不結婚,遂讓我省思到此中應該大有深意。日前我因公赴大陸,順道探訪已多年獨自在彼岸打的姊夫。盤桓三日,我看到他在公司嚴謹工作、嚴格管理、不苟言笑的形象;也看到他在家時不停逗弄那二月大愛玩的黃金獵犬,陪戲耍,幫磨牙,教不能亂咬;為用心變化食物,並且不厭其煩的擦拭、撿拾其糞便酖酖這樣溫和、細心、慈的形象酖酖而這是我從來不知道的姊夫的另一面相。從姊夫身上,我頓然發現是這隻狗兒讓一個空蕩蕩的屋子像個家,是這隻狗兒讓獨在異鄉為異客的遊子差解孤寂;而我同時也確實體認到寵物所以為寵物,是由於們能與人心靈感通,全無猜忌酖酖這一點與玩偶之如嬰兒並無二致,卻比玩偶猶多一層「回應」的能力;我終於明白寵物被人們視為最好的伴侶,固非無因。 

 

現在,每次回家,看到沙發上、椅背上趴著、躺著的Beanie Baby,有獅、有虎、有貓、有犬,肢體形態彷彿自能變異,黑色的眼睛卻都眨也不眨的凝望,我就覺得屋中充滿了熱鬧、愉悅的氣氛。然則美中不足的似乎只差一隻狗了。要不要養呢?我還猶豫著,但我知道,我會認真思考這個問題。

 



jackyreading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

戰警」第一集有一句台詞值得牢記於心:不要問你已經知道答案的問題。道理很簡單,它讓受問者感到錯,讓提問者看來愚蠢。所有的電子媒體新聞部都應該把這句話銘刻成匾額掛在辦公室,隨時警惕主播及現場記者,不要老在螢幕上丟人現眼。如果這句座右銘太過抽象,我建議主管單位(如果他們能了解它的真諦)直接列舉出永遠不得發問的「十大問題」並做成大字報,隨時提醒記者。

 

    上禮拜納坦來襲時在家無事,除了睡大覺以外就是收看新聞了解颱風動態,從而獲知台視一位記者因公罹難的消息。這個消息令人難過,但某新聞台主播與記者之間的對話讓人匪夷所思。主播先後問了四個問題:有沒有通知家屬?家屬心情如何?台視上下反應怎樣?有沒有撫卹金?想當然爾,記者的回答不外是:有;不甚哀戚;一片低迷;應該沒問題。我真的不曉得主播所欲為何,難道她期望的答案是:「當局不打算通知家屬,因為怕他們太高興,至於台視上下則歡欣鼓舞」?前三個問題不只涉及「沒話找話說」;若就嚴謹的報導準則而言,我們可以質疑:記者回話前真的確定家屬已獲通知、真的和家屬接觸過、真的走訪台視上下?否則記者哪有資格在那兒想當然爾地廢話連篇?此非報導,是為臆測。至於第四問題──有沒有撫卹金?──則牽涉主播對於「人命」的冷感:在那個節骨眼裡,人才剛剛過世,錢絕對不是家屬及觀眾所關心的問題。    然而,如果各位讀者像我一樣是教戲劇的,這些垃圾對話倒不失為絕佳的教材。去年空中飛人喬丹訪台時,記者與一位超級球迷的問答就是一例。鏡頭先帶到球迷越野車的內部,裡面貼滿著各式各樣與喬丹有關的商品及照片,接下來就是兩人的對談:

 

    記者:你的車子為什麼貼滿了喬丹的東西?

 

    球迷:因為我很崇拜喬丹。

 

    記者:那你是喬丹迷嘍?

 

    球迷:是的。

 

    記者:等一下就要看到喬丹本人了,你心情怎樣。

 

    球迷:很興奮。

 

    記者:有多興奮?

 

    球迷:非常興奮。

 

    表面上看似百無聊賴,但若從「潛台詞」的角度剖析,此段對話實則處處機鋒,讓人深切感受兩人內心的吶喊。他們真正想講的其實是:

 

    記者:我不知道要問什麼。)

 

    球迷:她在問什麼?)

 

    記者:接下來該問什麼?)

 

    球迷:她是白嗎?)

 

    記者:問什麼呢?)

 

    球迷:果然是白。)

 

    記者:到底要問什麼?)

 

    球迷:去你媽的!)

 

    在我近十部的劇作裡,還沒出現過如此絕妙深層的潛台詞。最近正苦思一段「活人vs.死者」的對話,試寫數稿後仍覺不滿意,或許我該請教這些記者,向他們學習訪問屍體的祕訣:請問你死了嗎?/…

 

    正不知如何作結時,打開電視靈感即來。螢幕裡,記者穿著雨衣涉過及胸的濁水走向一位落難的汐止居民,問道:「水是怎麼上來的?」居民說:「就從那邊上來的。」記者再問:「水勢很高,那一樓呢?」居民說:「當然是淹到了。」

 

    大部分的觀眾其實不在乎記者是否為了採訪甘冒生命危險大搞特技。我們只希望他們重修「訪談ABC」,不要老是與受訪者玩機智問答的遊戲。若非這樣問話不可,各位受訪者,請記住,你們應該可以要求獎品的。

 



jackyreading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

 美國政客口中無比輝煌的民主制度,其實更像集體痴愚的嘉年華會。也就是,政客有漫天撒謊的自由,而老百姓有接受蒙蔽的自由。所以,不智、不光明、不高明之戰如侵略伊拉克,仍獲得廣大民眾支持。

 

    1口沫洪流    美國大選季,競選口水和競選新聞匯成洪流。

 

    選戰新聞裡常見的一個字是spin,也就是漫天羅織渲染。又常見的策略是歪曲事實或扭曲邏輯。選民多對真相無知,歪曲事實因此是極有效的誤導。選民又未必理性,扭曲邏輯因此輕易混淆是非,而據事論事遠比不上謠言中傷。

 

  2真真假假

 

    美國選民對事情的判斷深受新聞來源影響。譬如,看福克斯電視台的人傾向將九一一歸咎伊拉克,儘管事實並非如此,讀《紐約時報》聽公共廣播電台的人則相反每每共和黨傳聲筒的電視台播放抹黑瑞越戰情事的「紀錄片」後,布希的民調就上升。

 

    不隸屬兩黨的獨立製片人麥克.摩爾的得獎紀錄片《華氏九一一》嘲諷布希,打破紀錄片賣座紀錄,引發普遍爭議。批評一﹕不是正規紀錄片,而是議論。批評二,強化民主黨人的信念,也強化反對人士的敵意。

 

    大選期間出現了許多假冒新聞的偽新聞和號稱紀錄片的政治宣傳。事實和宣傳、新聞和廣告、紀錄片和劇情片混淆不清,是非真假亂成一片。

 

3打著自由反自由

 

    《聖安東尼快報》報導,美國國慶日那天,一對夫婦持票去參加布希的政見發表會,穿的運動衫上寫了「愛美國,恨布希,改變政權始於國內。」布希上台前四十五分鐘,會場工作人員過來要求他們脫下運動衫,他們答「前後左右的人都穿了支持布希的衣服,為什麼我們不能表達我們的立場」不久兩位警察來,再度要求他們脫下運動衫或者離場,他們拒絕,馬上被扣上手暫時送進監牢。之後布希演講,宣稱「在這個七月四日,我們再度肯定我們對自由、對人民表達意見的自由、對人民選擇信仰的自由的熱愛。自由思想和自由表達,這是我們相信的。」

 

    這事件在西維吉尼亞州發生,但遠非單一獨立事件。橫跨美國經常有類似情事的報導,包括布希政見會上例行驅逐支持瑞的聽眾,以及各州地方上的共和黨官員以種種手段破壞或壓制民主黨人的註冊表。

 

    4辯論

 

    第一場總統「辯論」,辦法長達三十六頁,限制極嚴,譬如兩人接受主席發問、發言有時限、不准相對發言等。第二場辯論鎮民大會形式,由篩選過的選民參加發問,比較有彈性也比較輕鬆,仍不是嚴格意義下的辯論。第三場辯論回到第一場兩人各據講壇發言的僵硬方式。

 

    這些辯論排斥民主共和兩黨外的候選人參加,其實不過是兩黨共謀的聯台政見發表。但當瑞和布希忍不住相互反駁時,竟出現了近似辯論的激烈場面,讓觀眾驚喜。

 

    整體上,瑞穩健從容理路清晰,布希言之無物反覆重彈老調。多數觀眾認為瑞是辯論贏家。

 

    頭一場辯論裡,布希背影明顯可見方形隆起,而且某段布希發言時,他突然打斷自己說「讓我把這說完!」好似在與隱形第三者說話。網路上因此謠傳布希衣下藏了收音器接收智囊點撥,還有間接「證據」如辯論辦法中共和黨特別指定電視台不得由背後攝影,和辯論開始兩候選人握手致意,凱瑞拍了拍布希的背,布希立時臉色「怪異」。

 

    謠言蔓延,導致網路雜誌和有些大報也報導謠言現象。

 

    布希陣營極力否認,辯說是布希姿勢造成上衣起皺。

 

    5

 

    不解不論新聞揭發多少政府的謊言和醜聞,不論伊拉克傳來的新聞多壞,不論他在辯論中怎麼蹩腳,不論經濟景況多麼差,都根本動搖布希的聲望。

 

    一位布希信徒解釋「你們(指東西兩岸人士)人數比不上廣大美國中部的人數,一比二,這些人勤奮工作,不看像《紐約時報》或《華盛頓郵報》或《洛杉磯時報》那種報紙。你知道他們喜歡什麼嗎他們喜歡他(布希)走路的樣子和他指東西的樣子、他滿是信心的樣子。他們對他有信心。當你們為了他用錯詞或顛倒句而攻擊他,對我們反而好。因為你知道他們這些人不喜歡什麼嗎他們不喜歡你們。」

 

    布希的主要群眾基礎是南方福音教派信眾。一位支持者說「美國是全世界最偉大的國家。布希是我所知的最偉大的總統。我愛我的總統。我愛我的國家。而且最重要的是,我愛耶穌基督。」或可為代表。

 

    6反智反質疑

 

    在美國,尊重事實和知識的人反受輕視。一位知識廣博、意見冷靜有條理的人,很快就給戴上精英主義或智識主義的帽子。說人是自由派分子是侮辱,批評政府幾近叛國。

 

    起初布希攻擊瑞反反覆覆拿不定主意,不配做領袖。辯論後選民發現瑞冷靜沉著、立場堅定,反是布希結結巴巴無法自圓其說。於是布希陣營改變戰術,攻訐瑞是麻州自由派。

 

    7一點參考

 

    美國哲人愛默森「執愚不悟是小人心頭的妖魔。」

 

    美國諷刺作家安布若斯.畢爾斯的《魔鬼辭典》裡,愛國主義為「易燃垃圾,等候任何追逐名聲的野心人士的火炬來點燃。」保守派是「一個堅信邪惡存在(剛好和自由派相反),意欲以他種邪惡代替的政治人士。」

 

    《大英百科全書》解釋自由主義「強調個人權利和自由並限制政府權力的政治經濟原則。」

 

    8只要投票就是民主

 

    破舊村莊旁的泥地廣場上,他們排長的隊等候投票。他們大多不識字,因此選票上有候選人的相片,其中他們只認識最有名的那一張臉,至於那張臉代表什麼,他們未必清楚。因為是父權社會,族長、村長或家長指示村民怎麼投票。女性另外投票,她們沒有自主權,必須聽命父兄或丈夫。──這是阿富汗史上第一次的「民主」投票。

 

    9給布希造像

 

    底片二○○○年大選,共和黨推出一個靠山強硬的德州州長來競選。漫長激烈選戰中浮現出來的,是一名學識淺薄、思想保守、口齒不清但信教虔誠的傢伙。這樣角色當救火大隊隊長恐怕剛好小說家菲利普.羅斯說他到五金行做店員都不夠格,當總統簡直不堪設想。

 

    布希個性急躁、厭煩細節,常憑空做決定,快速而且堅定,不容任何人(包括手下和官員)質疑。若有人問他怎麼做決定,答說靠勇氣或本能。他在最後一場辯論裡幾度重複「我祈禱。我老在祈禱。」瑞答辯「你可以十分肯定但卻是錯的。」

 

    正片從氣質言行到四年政績,在顯示布希是個好大喜功而才力不足的無知莽漢,以意氣用事為雄才大略,視深謀遠慮為欠缺英雄果敢,正是《紅樓夢》裡那種無才補天的頑石。最可怕的是,不求甚解又剛愎武斷,腦袋中空卻一心替「天」行道。

 

    除同是世家出身、都是耶魯大學畢業,無論哪一方面,瑞都和布希截然相反。

 

    10正視現實

 

    不堪想像的往往恰恰不須想像,只須打開眼睛。

 

    九一一(二○○一)後,在布希「正邪對立」、「反恐戰爭」的口號下,美國變成一個建立在恐懼和威嚇上的霸道政權,對內以國家安全的名義壓制人民種種自由(如《愛國法案》)、阻撓司法調查或隱瞞資料文件;對外以推行民主自由為藉口發動侵略戰爭,歪曲事實、糖衣炮彈和自欺欺人是家常便飯。真相丟進垃圾桶,愛國主義成了唯一的論述,上下搖旗吶喊如醉如痴。

 

    11美式民主

 

    民主政治的弊病,如競選過程太長、太貴、太假、太下流,尤其是仰賴重金和媒體宣傳,以口號標語訴諸選民的無知、短視和恐懼、偏見,選舉本質上就不可靠。選民實際選的也許是財勢而不是才智、是假象而不是真相。而且經常,選民面對的不是賢與能,而是「兩害相權取其輕」。支持民主墜的,因此負面理由居多,如至少人民可以投票。不然有更好的辦法嗎

 

    因為最後是選舉學院代表各州投票選出總統,美國大選實質上並非直接選舉,而贏家未必得到普選的多數票。加上票數有爭執時聯邦最高法院可能介入,所謂全民大選就更可疑了。是這一套程序,四年前將布希送上了總統寶座。

 

    美國政客口中無比輝煌的民主制度,其實更像集體痴愚的嘉年華會。也就是,政客有漫天撒謊的自由,而老百姓有接受蒙蔽的自由。所以,不智、不光明、不高明之戰如侵略伊拉克,仍獲得廣大民眾支持。而布希連敗三場總統辯論,卻仍可能獲選連任。然後舉國歡慶,自我吹噓美國是天下第一、老百姓的眼睛雪亮。

 



jackyreading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

   這一年多來,我的每一篇文章大致都在六個地區刊出:台北、香港、新加坡、吉隆坡、中國和美國。自認為比較重要的文章,譬如「為台灣民主辯護」或是紀念「六四」、評論「七一」的文字,還會同日同步刊出。唯一的缺口,通常是中國大陸,但是當言論超過共產黨所容許的尺度,不能見諸平面媒體時,網路版會逕自流傳。    這是所謂「全球同步刊出」了,我們能說這是全球化的表象嗎?

 

    恐怕恰恰相反。

 

    全球化的核心定義之一是,無障礙的運輸使得貨物、人才、勞務、知識等等不再有任何國界的屏障,暢通無阻。但是一稿可以六投,其實在昭告世人,這六地區之間有一堵又一堵的高牆聳立:新加坡和吉隆坡是同一歷史源流的兄弟,但是水之隔,報紙是不能過境的。香港和台北,共有殖民的經驗、戰爭離亂的傷痛、一國兩制兩制的掙扎,彼此卻不讀彼此的報紙。台灣和大陸,從一八九五到二○○五,將已是超過一整世紀的背棄、割離、反目,甚至在戰爭的邊緣。高牆在人們的心裡深植。

 

    在歐洲用外文寫作時,給「法蘭克福報」的文章,可以有瑞典文版在斯德哥爾摩發表或者法文版在巴黎刊出,但是不可以在同一德文圈裡在奧地利的維也納或是瑞士的蘇黎世發表,因為,這三德語國家之間,貨物、人才、勞務、知識,是暢通無阻的。法蘭克福的知識份子會讀蘇黎世的報紙,維也納的市民在街頭隨時可以買到德國和瑞士的雜誌。我,在一個語文圈裡不可能一稿三投。

 

    但是在廣大的華文世界裡(真的廣大,它全世界的四分之一還多),專心地一稿六投。為什麼?

 

    我心中有一個憧憬:有一天,每一個重要的華文報紙,北京上海的、吉隆坡新加坡的、台北香港的,都有一個「華文城市藝文活動」專頁。台北人會專程挑一個周末飛上海去聽崑曲,北京人會到台北去看「雲門」和「優人神鼓」,上海人會為了藝術節而去香港,香港人會把新加坡濱海中心的戲票當做生日禮物送人,吉隆坡的小說作家會到北京發表新書,而紐約和舊金山的漢語詩人會在亞洲巡迴朗誦。

 

    我更憧憬華文世界產生自己的獨特「語境」,從而與其他四分之三的世界對話,對人類的整體社區有所貢獻。但是能夠產生自己獨特語境有一個先決條件:文化的成熟與煥發。當華文世界本身是一個割裂支離的、失語失憶的、任由意識形態宰制而各自耽溺的不成其為華文世界的散體,那個共同而又獨特的語境何由產生?

 

    每回讀到大陸論辯文字,總有無限感嘆:不論是新左與自由主義的辯論,或是文化保守主義和政治自由的爭執,或是對現代公民社會的探索以及對民主政治的陷阱的察覺等等,兩岸不同階段的摸索、跌倒、掙扎,有太多痛苦的經驗可以交換了,交換,可以省掉多少時間的浪費、感情的虛擲和憤怒的無謂啊。眼看著香港的長毛議員拿著紙做的菜刀在立法會演出而搶報紙版面,也有一份焦急:香港人,為什麼你偏不跟台北人闢室深談,了解一下民主義究竟是怎麼興起的?

 

    一稿六投,我只是以自己的文章為媒介,讓鴻溝對岸、高牆兩側的人至少有一個可以共同爭吵的文本,就譬如第一隻從水草深處竄出的鴨子,會引出所有獵人的槍。至少槍聲一響,獵人躲藏的位置就明白了。

 

    那,也是一種對話吧。

 



jackyreading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

Talk to me!期待人們張口說話,打破人與人之間的隔閡,召回一點人性的溫暖,人情的社會;在生活裏,需要的時候,能有一隻真誠聆聽的耳朵。

 

    乞丐浪人酒鬼毒販之外,紐約街頭還有比爾威佐(Bill Wetzel)與麗兒巴蕊(Liz Barry)。同街頭浪人一般,他們也在地鐵站邊街道口坐鎮,在公園露宿,睡大樓屋頂或運氣好時善心人家的接待。    但是,比爾與麗兒並不伸手向人行乞,也不推銷商品,不傳教,不抗議,伸冤,不做藝術表演,他們只要路人開口說話,說什麼百無禁忌,如整個紐約街頭都是噤聲失語的群眾。

 

    「talk to me」,跟我說話,是比爾與麗兒擺示的招牌,請開尊口,為了喧囂卻寂寞而且冷酷的都市生活,人與人之間的閉鎖與隔閡。現代人失語,相互不能信任,為了安全以及世故,或許習性,習於自閉,冷眼,因為沒有人聽,也沒有人會說,誰敢?瘋子才會在街上隨便開口說話。

 

    紐澤西出生的比爾,兩年前放棄紐約大學課業,發起這個談話運動,只為一個簡單信念陌生人間相互可以啟發學習。他的女友麗兒隨後加入,兩年來,兩人足跡遍布紐約大小街道,和他們談過話的人數以千計,話題從政治到人際關係無所不有。他們計劃十月在時代廣場附近的Bryant公園開個大晚會,所有談過話的人都受邀參與,目的在籌集經費以便推行全國性的說話運動。

 

    兩人生計靠善心人士每日每人七元的伙食接濟,以及輪流住宿接待。到目前為止,他們還沒打算出書、拍電影等等,現代社會媒體炒作發跡成名的途徑。紐西蘭,意大利,新加坡已相繼有人仿效,未知這小的溫情的訴請,能喚起到處災難與醜聞的現世社會怎樣的回應?

 

    放眼都市人文,最普遍的景象是人手機,對著彼端在進行的一種跨時空的交流,曾有那個時代,人類如此多話?如此需要談話對象?手機已經是現代人的第三隻耳朵。話說得這麼多,人類社會卻越來越孤寂冷漠殘酷無情,多麼孤獨的喧囂!整個城市天空交摻著萬種訊息的同時,人們熱烈與手機對談之際,擦身而過的路人,都不過是行遊飄動的物體而已,彼此閃錯,相互回避,以免碰撞。

 

    天生嘴巴是用來說話的,但在不知不覺之間,人和人已經失去真誠交流的語言。在都市,我們不跟陌生人說話,也告訴我們的孩子不要隨便跟陌生人說話。假如我們去到小王子的星球,告訴他地球上的人們已經相互不交談,彼此回避眼神,以策安全或表現世故知禮,街頭上出現邀請路人開口說話的牌示,有如地球上的人已經失去交談的能力和習慣。小王子會不會明白?

 

    人與人之間的戒備與敵意在紐約那樣的城市,尤其過去犯罪率極高的年代,一個人的眼神最好不要隨意流轉,到處亂看,那不是假正經,而是必要的警覺與安全措施。

 

    我曾在城東五十七街附近,邊走邊流覽櫥窗,心不在焉,並沒有注意到櫥窗下面坐著一個浪人,當我停在櫥窗前注視裡邊的貨品,猛然聽見一聲凶惡的吆喝What do you want?你想幹啥?那浪人叫囂。

 

    我掉頭走開,假裝什麼都沒發生。那人可以找碴,可以發,可以撒野,可以乞討,我沒任何心情應對,那個城市到處充斥著這樣的浪人,有越戰歸來無法適應社會的,有離家出走自我放逐的,有被房東驅趕出門的,有被家人拋棄的,有自甘墮落的,有吸毒酗酒賭徒罪犯宵小…,一個臥虎藏龍也藏污納垢的城市!一個冷如康固力,危險脆弱如玻璃的現代都會。

 

 

    語言具有神奇的效力

 

    跟陌生人開口說話,未必能打破人和人之間的隔閡與相互的戒備,但它重大的象徵意義在於提醒我們人和人之間已經失去相互的關懷與人情。雖然在拉丁美洲國家或其他等待開發的城市,以及未受文明污染的樸素鄉間,人與人之間還未失去真誠,但這樣的地方越來越少!

 

    電影「Talk to her」,導演阿莫多瓦讓痴心多情的孤戀人對著昏迷不醒的心愛女子切切叨絮,何其溫馨動人。還有什麼比語言傾訴具有更神奇的效力?無奈,對著失去意識的人無盡傾訴,而面對活生生有血有肉的真人,大部分的我們可能都將失語。

 

    人情已經是舊社會的字眼,不在二十一世紀時興,新世代的人建構網路世界,雕塑自己的城堡,做孤獨王國的主人,逐漸脫離外在的現實。

 

    人情原本應該樸素自然。但都市的複雜奸險競爭與勢力,使人們不得不處處提防,人與人不再相互信任,表面上我們都說對不起,謝謝你,請問你,可不可以,逐漸學會世故,學會說話得體,面面俱到;說真話,不只需要勇氣,還需要智慧,何況還有政治正確的前提;到頭來,真有事情,需要溝通,卻可能噤聲無語,無法跟父母說,不跟同事朋友說,立場不同不可說…,巨大的代溝一道切割人心,再也沒有真實可信的言語,而同時八卦、醜聞與謊言滿天紛飛,人們用之以添補失語的空虛和寂寞。

 

    人們之所以喜歡八卦、隱私,尤其名人的醜聞?窺視欲之外,恐怕也是為了應證再有名再成功的天王天名流巨賈都跟你我一般,也貪婪,也好色,也欺騙,也虛偽,也軟弱,也犯賤…,也有你我一樣的尷尬和不堪,人們從醜聞得消遣和慰藉,也用那種刺激來驅逐內心的寂寞。

 

    電訊時代的網路生活方式,讓我們關在自己的電子城堡,逐漸失去和外在的連,電腦世代長大的孩子,已經出現日本人稱之為hikimora的幽閉兒童,他們拒絕面對現實,無法打開房門走進日常的生活現實之中。

 

    hikimora本是古老傳說中的精靈,是居住在地窖或隱藏在壁爐後的精靈,身驅矮小、皮膚黝黑、眼睛灰綠。二十一世紀, hikimora是指拒絕與人說話,拒絕和世界溝通,終日閉鎖房內,足不出戶與人世格格不入的孩童,形同冷漠異境的孤獨子民,外星人的遺孤。

 

 

   期待人們張口說話

 

    據報導日本社會十個孩童中有一人是hikimora,記錄有小孩四年未曾走出房門,更久的是三十年幽居在臥室形同自囚。

 

    患hikimora症的小孩脆弱敏感,無法承受壓力、挫折,學校受老師批評,同學間受欺負,追女孩碰釘子,回家被父母責罵,都讓他們無力承受,以致步步退縮逃避,終成一個遁隱的 hikimora

 

    歷史、文化因素之外,從小和電子遊戲機一起成長的E世代,沉溺於電子世界,有人甚至相信網路另一端存在著充滿刺激與挑戰的神奇世界;相對於現實,真實人生顯得如此乏味單調,無法自主還不時得聽命於大人,服從於社會既定的規則。

 

    在虛幻的世界,他們做自己的主宰,統治自己的王國,制定自己的法律,設定自己的遊戲規則,他們擁有一個獨立自主的世界,而對一切可以不負責任,不怕犯錯,不畏死亡,凡一切不喜歡,不如意,一概可以按鍵delete,瞬間銷聲匿跡。

 

    現實生活中,事情若非瑣碎單調,如早餐吃什麼,要不就過於龐大抽象,比如人生之事業與前途,他們不想走出一個虛構世界面對真實人生。

 

    現代人生活已經與電腦難分難捨,許多人以打開電腦來打開一天的日子。電腦如此入侵人們的生活到了沒有電腦幾乎無法存活的地步。生意人出差,小說家旅行,銀行家開會…,依然帶著電腦同行,彷彿一個貼身情人,丟掉一個現實愛人可以再找,電腦當機可是世界末日。

 

    一個綠色塑膠板,幾粒棕色老鼠固定在細直線路上,線路刻劃在塑膠板上,紅色黃色塑膠片,交錯聯接起來就是一個電腦線路,上天下地無所不能,可以收發來自世界各地的訊息,千奇百怪的網路世界有製造手榴彈的方法、一百種女人的裸體、一千種自殺必死的方法,還有藝術、文學、政治、宗教、美麗新世界和遠方的戰爭與死亡消息…

 

    這個網路交織的電子世界,沒有國籍、地域,古今中外無所不包,各種訊息無所不在,有用的、沒用的、邪惡的、暴力的,美麗與誘惑、智慧與罪惡一起流進網路,一個無法治無條例的烏托邦,一個由程式與符號駕馭的虛擬世界,按鍵進入,儼然走進迷宮,不小心就讓人走火入魔,人們以為越來越接近幸福,不知不覺卻走進了虛無。

 

    日本作家村上龍的弟弟,入學考試失敗之後自閉,七年沒走出自己房間,整天清洗浴室廁所,村上龍以此為題材,拍了一部叫「家」(Home)的電影,探討孩童自閉的問題。

 

    Talk to me!現代人到了需要在街頭跟陌生人開口來找回失落的人情,我們被自己的寂寞孤獨與社會的冷漠所隔絕,每個人囚禁在大小不同的有形無形的牢籠之中,Talk to me!期待人們張口說話,打破人與人之間的隔閡,召回一點人性的溫暖,人情的社會;在生活,需要的時候,能有一隻真誠聆聽的耳朵。

 



jackyreading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

陳金火的故事不是一篇窩在客廳閱讀的小說、不是一部待在電影院放映的影片,還有什麼是比「活在我們四周正在發生的故事」還要可怕呢?當亞里斯多德說,小說的情節是一個故事的靈魂時,食人魔陳金火為我們敘述了什麼樣的天啟呢

 

    阿火小的時候就已經顯示出沉默的個性,他的父母親只要吵架,阿火就成為出氣筒,雖然他是家中多名兄中的老么,但他顯然並未獲得漢人家庭隸屬老么應有的溺愛。心理學大師佛洛伊德不只一次提醒世人,三歲以前,父母親養育子女的方式決定了小孩及其日後的個性。也許有人注意到佛洛伊德提出的「戀父情結」,但是阿火的故事讓我們再一次肯認了「伊底帕斯情結」總是計高一籌。    阿火出生在中部海邊的鄉下,你應該知道海邊酷厲的風雨總是鍛鍊出異於人類習見的堅毅個性,通常這種個性伴隨著貧窮、苦難、卑下等等屬於經濟負面的評價,我們也可以想像當阿火帶著身體上大小不一的青來到鄉下小學時,即刻就成為同學間的笑話,只要笑話的廣度與深度大於一個小孩的小小心靈所能夠忍受的程度,原本快樂的童年很快地就會蒙上一道難以磨滅的黑雲,這塊不到吋見方的黑雲,日後極其不幸地隨著阿火的成長終於形成台灣社會的風暴。

 

    我想我們不要逆亂了故事的節奏,還是將阿火拉回到國小時代。正如我們檢視著阿火童年青洩漏的線索,上學這件國民義務的大事很快的成為阿火遠離的風暴,他到哪裡去了?國小六年級的阿火其實並沒有消失在歷史的軌道裡,他來到鄉下緊鄰城鎮的緩衝地帶為一群賭性堅強的賭客把風,這個兼差性質的工作通常意味著投入黑社會前的試金石,但僅僅只是差個臨門一腳,十三歲的阿火將注意力轉移到空無一人卻是鼠輩橫行的田山野,雖然僥倖的避過黑社會為他布下的天羅地網,阿火卻為自己一針一線的編織著死亡的道路。阿火雖然在台灣經濟轉型過程中喪失了農村鄉野捕食野味的文化智慧──如今已成為當下熱門的國小鄉土教育──卻取道曾經目睹過的黑道大人行徑,不惜以小刀美工刀?)將手劃出血滴,並以鮮嫩的血液引誘貪婪的田鼠上,日後又以田鼠引誘冰冷的蛇,以便吃下據稱讓人生猛不息的蛇膽,有時也將抓來的蛇類以豬肉,以便彌補逃學時所沒有上過的自然實驗課程──這一段的敘述讓我想起美國導演昆塔倫提諾擅長的暴力美學風格。

 

    國小沒有畢業,阿火直接進入職場,正確的說是學習成為黑手師傅的機車修理行業。十四歲,機車修理行老闆已經稱呼他金火,「金火,火星塞處理一下。」「黑油倒掉,金火。」金火,真火,金火一點都不火,仍舊延續著沉默的童年印記,也大約是在這個時候,金火已經熟練的吃生食,「田鼠、生魚片和蛆。」參與精神鑑定的心理學教授得到這一份寶貴但顯然令人作的說辭。於是我們知道金火的第一個羔羊其實是田鼠,我們並不排除鮮血、蛇、田蛙、螃蟹等曾經作為羔羊的名單,甚至是──活生生的人。

 

    當我們與被害人施姓保險員女子的父親看到了從糞池撈起的疑似油炸過的、比雞塊略大的、加起來至少十公斤以上的屍塊時,我們不能不驚悚的記憶起影片「沉默的羔羊」主角安東尼霍金斯冷峻的眼神,那輕微揚起嘴角隱藏著多深的反社會人格的黑暗重量。這個故事並非提醒我們生人活吃的性,恰恰正是因為陳金火的故事不是一篇窩在客廳閱讀的小說、不是一部待在電影院放映的影片,還有什麼是比「活在我們四周正在發生的故事」還要可怕呢?當亞里斯多德說,小說的情節是一個故事的靈魂時,食人魔陳金火為我們敘述了什麼樣的天啟呢?我想,沒有比這一句話更恰當的──地球是不是其他星球的地獄。

 



jackyreading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

髒話就是髒話,失言就是失言。人先腐敗才求權力,因此權力並未使人腐敗。權力使人愚蠢。

 

    你是不是經常與人談論政治?如果是,我建議儘快培養別的嗜好。政治傷身敗神,引人入黑洞,一去無回。    我們正處於非藍即綠的年代,理想中的彩虹連結已不可企及。假設你和立場相對的人士否時事,雙方必定陷入美國劇作家艾爾比所言之情境:人們講話只為了不想聽別人說話。那不算溝通,只是鬥嘴;「好人」、「壞人」楚河漢界,比一部B級好萊塢電影還無聊。假設你和立場一致的朋友一起針眾人之事,大夥只會越說越義憤填膺,一味添油加醋,彷彿一場純發洩的轟,只有麻功能,而無洗滌的療效。沉默,不是冷漠,有時是必要的。

 

    如有人問我偏藍或偏綠,我會說我泛紫。或許問話的人會認為我故意躲閃,然而躲閃,只是不想被當成箭靶。我愈來愈不喜與人討論政治,也極少於文章裡直接涉及,但近因外交部長的一句話使得LP滿天飛,想不長針眼也難,因此我想單就語言的角度與讀者分享一些淺見或歪理

 

    我曾經開玩笑地說:「根據我對總統候選人用字遣辭的分析,我建議大家誰都不要選。」歪理如下:陳水扁總統除了自稱「阿扁」外,最常以「我們」做為謙詞。這兩個字極易讓人聯想到歷史上「帝式的我們」(the imperial“we”)。從前西方的帝若想休息,不會說「我累了」,而是說「我們累了」。從這點推衍,阿扁總統予人以「民主皇帝、唯我獨尊」自居的隱憂。宋楚瑜從未以「我們」自稱,他選擇的是另一種八股,老是「楚瑜」長「楚瑜」短的。以前老蔣自稱「中正」,小蔣自稱「經國」,莫非意味著「楚瑜」一旦當選,復辟時代即將來臨?連戰衰,因為單名的原故,無法以「戰」自稱「戰今天站在這裡感覺很!」,只得以「本人」代用。「本人」較為中性,沒什麼可挑剔的,但早期的戰兄有過度眨眼的習慣,好像暗示著他講的都不是實話。最近的他已不再頻頻眨眼,可惜停頓過多,一副腦袋不太靈光的模樣。

 

    以上純屬玩笑,雖有「以言廢人」之弊卻強過「以人廢言」:對於政治人物及媒體名嘴,我們除「聽其言、觀其行」外還能如何判斷?陳唐山的「捧LP」引起軒然大波,若他能誠懇道歉早就風平浪靜。可惜,事實剛好相反。挺綠陣營全都變成死鴨子,硬說LP不是髒話。我想請問:你們平常在小孩面前及公眾場合都是LP長LP短的嗎?如果是,我承認你們LP夠大但品味太差。而且,如果LP不算髒話,那它的另一半GB呢?不要性別歧視,說「LP可GB不可」,請在電視上大聲講講看!如此硬掰只會侮辱我的母語,讓人以為閩南語沒修辭,雅俗不分、優莫辨。

 

    鬧到最後,語言更為不堪。外交部長竟說使LP「去髒話化」未嘗不是一件好事,雖然他以後不會再講,但「在台南還會使用」。恭喜台南鄉親,LP成了你們的專利。綠色這邊已經暈了頭,藍色那邊也跟著發昏。曾經鼓動全民刺殺元首的李桐豪在國會發言說道:「身為中華民國的立法委員,身為中華民國的國民,我在這裡向我新加坡的友人鄭重道歉!」並附上鞠躬。如此做作,如此矯情,我們活在二十一世紀嗎?八股話語,對我而言,是另一種形式的髒話。

 

    髒話就是髒話,失言就是失言。人先腐敗才求權力,因此權力並未使人腐敗。權力使人愚蠢。

 



jackyreading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

我一直有很嚴重的逃傾向。好聽一點說是天生流浪性格,其實是不耐在人情循環中走別人要我走的方向,企圖逃避所有善意與惡意的影響。

 

每年的逃年行為就是一例。我記得,有一年新年在尼泊爾,有一年在法國有一年在香港,有一年在里島,今年我已打算到日本洗溫泉去。還好,這個地球並不小,總有地方去,雖然遇到農曆年,機票總是貴,而且很難買||這證明和我一樣喜歡逃年的大有人在,嘿,吾道並不孤,由此可證。

 

我為什麼不喜歡留在臺灣過年?很科學的分析起來,大致是因為,我並不喜歡熱鬧,尤其是家族性的熱鬧。如果留在家過年,我大概可以想見我必須回答的問題。「最近在做什麼?」「還在寫作嗎?」「怎麼都不送書給我?」這些問題,來客幾乎每到必問||因為也找不到其他好牽扯,這還算是容易回答的,更有甚者,和你帶點血緣關係的長輩,多半覺得他們有權利關心你的私生活,有義務遺的詢問,並且很積極且正面的提出他們中肯的建議。中國人的家族字典裡沒有Privacy。我一向很怕這種聊天。平常對此類無所事事的聊天都怕,何況過年,沒有藉口說,對不起,現在我很忙,唉呀,快要遲到了…

 

還有一種問話方式,我稱它做「以疏探親」唯心式的質詢,也很可怕。

 

「怎樣,妳過得快樂嗎?」這種問法其實是想發掘你的不快樂,這才有天可聊。大抵人類有志一同,不快樂比較會和他人分享。)

 

「很好啊!」我總是這麼說。我很少想到自己過得不好的地方,不好的事縱然有,死記著它不是自找麻煩嗎?可是,如果你回答,我很快樂,問話的人會覺得你有點不誠懇,甚表失望。人生不是不如意事十之八九嗎?啊?你怎麼可以開心?

 

「妳不要死鴨子嘴硬,強顏歡笑!」

 

「怎麼可能快樂?人家說作家都是多愁善感呀。」

 

「很快樂?不會吧,我聽妳的聲音滿無奈的。」(殊不知我是因為這問題的千篇一律而無奈)「妳看妳,皺紋又比去年多了幾條,我看妳每天要寫那麼多字,一定很無奈吧」。寫作者似乎被公認一定要兩袖清風、多愁善感,沒有每天快樂寫稿的權利。

 

更可怕的是那些會問妳「×××好嗎?」的人,他們可能不知道男女朋友是會分手的,那人在日記簿裡早已不留痕跡,他偏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記得在我從法律系畢業後的第七年,這期間我已完中文研究所,已寫了幾本書,已在新聞界做了幾年事,還有親戚到我們家正義凜然的指責我辜負了他們的期望,為什麼不去考律師?我支吾其詞,只說人生貴適志,我並不喜歡從事那一行,結果被訓了一頓人生大道理,雖然這問話的人到四十歲年年換工作,偏還來教訓你。對長輩不像對記者,不可以說:「這個問題,我可不可以不回答?」

 

是的,我很難偽裝自己是個溫情主義者,一點也不喜歡這種質詢,非常怕那些決定不了自己卻喜歡決定別人的人,更不喜歡別人對我的自由心證,尤其是在忙了一年過後,好不容易可以偷閒喘息幾天。年,中國人的團圓日,在我過去的經驗中,常常變成一個鬥爭大會。不只是我,很多家族氣氛比較「怪異」(或較傳統)的朋友也有相同的經驗。

 

瀕臨三十歲而未嫁的女人,必須應付親友以關愛的眼神詢問:「妳為什麼還不結婚?到老沒人陪會很寂寞。」「啊,眼光別這麼高啦,女孩子太能幹不會幸福的」當事人本身也許還好,當事人的母親常常因此覺得沒有面子。難怪趕著過年前結婚夥。我有一個朋友逃年的理由如是。還有一種苦惱||必須回鄉下陪丈夫家人過年,我有一個服裝設計師朋友,平時不需操持家務,一切有傭人打理,但過年期間一回到婆家中,則須以長媳身分料理三餐,洗數十口人的碗盤,讓丈夫有面子一下。雖難得盡一下「義務」,但一想到過年,眉毛全皺起來。聰明的女人懂得不抱怨,但誰真心喜歡過年?男人也很難皺眉頭,特別是那些深明年終獎金不夠發壓歲錢的。新婚夫妻或頂客族看親友帶著一群小蘿蔔頭來拜年,很少暗暗咋舌說:這下本可虧得大。

 

我想,一到農曆年,出國人數激增,而機票總要漲價的理由,大家心知肚明。難怪小時候大人說,只有小孩喜歡過年。發現過年不太可愛,是成長的象徵。

 

我的父親一向開明,他非常了解我不喜歡過年的心態,總以體諒的口吻說:去吧。我的禮到人不到原則,他並不反對。有時候會以羨慕的口氣說:像妳這樣,真好。

 

我的逃傾向是遺傳性的||其實父親並不喜歡過年。有群心理學家說,你會用父親對你的態度處理人際關係;用母親對你的態度對待愛情。我記得他總在除夕飯開動後才姍姍從書房走下來,安靜拿起筷子吃飯。偶爾說一句,這道菜好吃。壓歲錢由母親發落,也不經他的手。吃完飯,他又匆匆回書房去,房門緊閉,硬生生把過年的氣氛關在外頭。在我的記憶裡,沒有一年不是如此。父親並不喜歡應對親友,也於言辭,過年對他而言,一定是一件苦差事。有親友來訪,叫他,他頂多微笑下樓來寒暄,也說不上幾句話。我其實很明白,話不投機半句多,所有家族親友中,僅他一個人是讀書人,他雖從不孤傲,但,該跟別人說什麼?父親沒有兄弟,人口簡單,過年時只有姻親來時會熱鬧些。過年時他們總愛一起擲骰子賭錢,父親雖管不著他們,卻嚴令不許我們家兒女加入,更不准觀賞。不管過不過年,令未稍寬。

 

小時候總覺得他不近人情,直到我越來越發現把自己關在書房裡是人生樂趣後,漸懂他「雖過年不改其樂」的苦心。為人父母,身教第一,我每次看到愛打麻將,日日只嗜吃喝,一輩子沒買過書的父母還希望孩子愛讀書,都暗暗好笑。

 

父親偶有驚人之語,某年除夕,他就曾告誡我們家的少壯派:「你們不要急著結婚生子,因為我一點也不想當祖父。」

 

細細思量他的玩笑話,其實大有文章。他是單傳獨子,人生中沒有可逃的空間,處處是人生責任,從年輕扛到老,有老的,還有我們這幾個小的,哪裡能喘口氣。撫老育兒,第一要錢,第二要錢,第三還是要錢。記得有一年,他和人做生意,被倒了百來萬,頭髮數夜之間落盡,那一年,他始終戴著油亮假髮,年終獎金全用來還債,但發給我們的壓歲錢卻也沒少。我知他生性愛好孤獨與自由,但何處可逃?

 

所以他從不反對我逃年。家裡若平時相處貼心,不必過年來家族聚賭表情意。他給別人恩,從不覺得別人應該道謝,別人欠他,不還也無所謂,如今過年接到我奉上的壓歲錢時,他總是客氣的說謝謝,那種客氣,總使我十分不好意思。

 

其實我逃走的年,也並沒有什麼與平常日子不同之處。某年我和一位同是寫作的朋友到了香港||因為別處都訂不到機票。過年前我們兩個人住在悅飯店裡,吃飯店的自助餐當年夜飯,到了元旦,因為處處放假,無處可去,便在咖啡座裡寫稿,兩人各據幾張稿紙,面對面,視對方為不存在,振筆疾書;寫累了,才外出散步。「還好,香港這邊不許放鞭炮。」我這位對鞭炮深惡痛絕的朋友,對我們這種無聊的元旦竟還深表滿意。

 

美國作家包威爾(Powell)說:「寫作是一種孤獨的行業,家庭、朋友以及社會全都是作家的敵人。因為,作家必須獨處,不受干擾,而且多少有點蠻勁||如果他想撐完一部作品的話。」他的話雖言重了,但也不無真理。至少我已經習慣了我的孤獨,面對稿紙總比面對諸親友的關切容易,所以我繼續以各種莫須有的理由逃年。我感激父親的體諒,因為,他一定明白,孤獨是一件美麗的事。

 

「我曾經立志當作家的,可是,在你們出世後,我就沒寫過文章啦」父親說。

 



jackyreading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

信奉基督教的人總是相信天使的存在,但沒有人能夠清楚的計算出天使總共有幾位?至於天使該長成什麼模樣,拜電影科技之賜,許多真人曾經冒充天使無數次,逆亂了我們對天使的想像,其中由尼可拉斯凱吉扮演的天使一心追求人類的真愛,憂鬱的神色與黑色的披風大異於我們對天堂景觀的幻想,有一句中國諺語可以作為傷感的註腳──畫虎不成反類犬。

 

 

    在太平洋彼岸的洛杉磯,我們看到了天使細膩照顧一位瀕臨死亡的小孩,小孩名叫露比,他的美麗的母親為她結了兩條漂亮的髮辮,她們在十天以前的四月四日駕駛一輛福特金牛星外出後就此失蹤,就在洛杉磯六十號公路一處懸崖發現了車痕衝向山谷的殘跡,山谷約深一百公尺,福特金牛星就像一顆隕石碎裂開來,露比的母親諾瑪流著一匹瀑布般的黑髮,當救難人員來到諾瑪的面前時,那一襲瀑布已經被殷紅的血漬凝固成苦難的畫像,就在苦難畫像的旁邊不遠處,一堆散落的速食麵塑料包以及乾癟的運動飲料罐像個嗷嗷待哺的嘴巴,奇蹟似存活的露比僅有些微的脫水症狀,露比只有六歲,十天以來就依賴速食麵與運動飲料撿回一命,白日的酷熱與黑夜的冷寂以及周圍可能突然奔來的動物並未擊倒六歲的小生命,諾瑪的姊姊斯在遺憾中不無驚喜的說出:「天使保住她的一條命。」也許不肯離去的母親正是天使的化身,這件事也提醒了我們,不要小看六歲小孩的智慧與勇氣,也許她就是三、四十年後的美國國防部長,你應該知道什麼叫做世事難料!    就在這一天,這一顆藍色星球的背面,在義大利馬塞契塔市附近的二千公尺西比利尼山,四十三歲的麵包師傅藍納帶著也是六歲的兒子艾曼紐到山裡檢柴,他們登上約一千五百公尺高度的山腰時,父親藍納重重的摔了一跤,並且跌斷了腿,父親要兒子帶著狗回家告訴媽媽救援,但六歲的艾曼紐發揮了驚人的判斷力與果斷力,「爸爸,野豬會攻擊你,讓狗保護你吧!」從一千五百公尺下降到馬塞契塔市的家屋可以想像是充滿了成人世界的恐怖與危險的陷阱,但是天使再一次揮動白色的翅膀,讓六歲的艾曼紐摸索平安下山並且帶領救難人員拯救失足斷腿的父親。現在,你應該相信這個世界至少有兩位天使了吧!

 

 

    異於這兩則新聞事件的結果,台灣島嶼在十四日這一天竟然發生了十三起自殺事件,以慘烈的十一人死亡告終,也許你要問天使到哪裡去了?或者天使真的只有兩位?我想瓜地馬拉基切族的麗格貝塔.朱.杜姆女士說得好,她也是一九九二年諾貝爾和平獎得主,當我們面對絕境中的希望時,她說:「這世界不需要旁觀者,需要的是行動者。」所以,每個人都可以成為天使的,包括六歲的露比與艾曼紐。

 



jackyreading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

一直想寫這樣一篇推理小說:一個富人被謀殺,探長調查過所有涉嫌的家人,發現很多別的非法的事,但是就是破了案。後來探長反向思維,終於找到兇手。原來這富翁年輕時走投無路想自殺,從七層樓跳下來,恰巧壓在另外一個人的身上。他自己沒有死,那個人倒死了。他大難不死,反而不再想自殺,奮發圖強,後來發了大財。但是有一天他被人謀殺了,兇手正是被他無辜壓死那人的女兒。台灣人口密度太大,很多人跳樓結果壓死別人。我看過太多類似的新聞報導,總替這些冤枉的死者打抱不平。這故事的結局還未想好,總不能讓那人的女兒再為此坐牢。探長當然會愛上這女子,又發現富翁為富不仁,所以應該放她但是探長又不能徇私,令我十分為難。

 

    花蓮有人在路標上面塗鴉,例如把牛的標誌畫成人強姦一頭牛等等,頗具想像力。我也想過這樣的瘋狂世界:紅綠燈的小人會跑了一半停下來自慰,也會雙手叉腰罵人,最後被車撞死。高速公路收費站的收費員則變成檳榔西施,過往的駕車人為了捧場可以多給她過路費,像紅包場一樣。聽說老外對台灣紅綠燈的小人會越跑越快,都讚美有加,認為很有想像力。老外對檳榔西施也讚美有加,認為很有生命力。其實老外無論對什麼都讚美有加,到底洋人見識有限。    日子再長,也有過完的時刻。沙特的名言:死亡是你一生唯一不需要活過去的時刻。這兩句話其實是一樣的意思。

 

    聽華格納的飛行荷蘭人序曲才能了解德國人的靈魂,聽什麼樣的台灣歌才能了解台灣人的靈魂

 

    電視節目越少看越好,尤其是政治脫口秀節目。如果外星人只看台灣的政治脫口秀節目,一定以為台灣的人口很稀少,因為看來看去只有那麼幾個人。而且我始終沒有搞懂,什麼是資深媒體人的定義所以現在我只看康熙來了。蔡康永極聰明(有時過於聰明),小則腦筋常常轉不過彎來(有時過於腦筋轉不過彎來),所以兩人是絕配。別的電視台也想仿這節目,我看連門都沒有。過了十二點,我就一面在電腦上面工作一面看辣妹總動員。

 

    網絡上面的廣告詞:即使你死了,你的愛心仍然繼續(If you die, love continues)。這當然是騙子保險公司的廣告。換言之,即使我死了,我仍然可以繼續當子。騙子對我的信心,常令我很感動。

 

    杜仲的樹皮可使人長生不老。

 

    民主制度一人一票,是因為沒有更好的方法計算人的價值。一人一票的意思就是一個生命一票。但是一個人又有前生,如果把前生都算進去,應該是一人有多少前生再加上今生就有多少票。這樣的加權投票指數一定很有意思。台灣能實行這樣的民主制度,就可以獨步世界,而且從此不怕老共來統一,因為搞不好我們的票比他多。

 

    數位照像機增加我們的工作。越來越多DIY,可以把人活活累死。所以老子說:聖人不死,大盜不止。

 



jackyreading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

「林清玄現象」出現兩種完全不同的解釋。

 

第一種,認為以佛法道理寫作的人,理應人如其文,文如其人。否則佛法乎哉婚姻之義乎哉

 

另一種,則認為作者也是凡人,「下得台來,也有七情六慾」,他的婚姻緣起緣滅,外人自難苛求。因此,讀者要將作者的人與文分開。

 

兩種解釋觀點,具體而微的顯示出了兩種不同的價值,第一種是「現代」,第二種是「後現代」。

 

「現代」的人,相信的是諸如「理性」、「實體」、「整體」、「救贖」等價值。宗教對他們而言,既是信念,也是實踐。希望藉著宗教而使自己更加完善。這個時代的宗教是一種「內在的」事務。

 

而「後現代」則不然。在這個時代裡,「欲望」、「消費」、「資訊」這三者已沖決昔日價值的隄防,「表演」與「策略」則成為生存的最後邏輯。宗教必然再是一種「內在的實踐」,而多半變成一種「精神的消費」,或者用以妝點品味,或者用來粉飾格調,這是宗教的「外在化消費」,它逐漸臣服於消費品的廣告邏輯,宗教成為一種表演與行銷策略,藉著造作誇張,近乎劇場的宗教表演,來撫慰宗教外在化之後孤寂的眾生心靈。

 

這種宗教的表演,電視福音教派是最搶眼的例證。八○年代的美國,諸如詹姆士、貝克等新教主出現,他們以宏大的表演取勝,建立起了億萬資產的王國,但不旋,幾乎每新教主都因性的問題而從寶座上跌落塵埃。他們只是在販賣宗教,而信眾則不能忍受具有神聖性或擬神聖性的宗教成為另一種商品。

 

因此,在這個「現代」與「後現代」之間的時刻,我們對宗教和宗教寫作也就產生了疑惑。偉大的宗教家早已不再,我們已找不到德行圓滿的高僧居士,這時候,我們繼續用已往的標準看待佛法寫作者或其他新教主,這是不是不可能的鄉愁既然如此,我們是否可以更加看透,佛教寫作乃是某些人的職業,我們也就不必將他原本未曾想背的包袱強加於他的身上過高的期望始有憤怒的失望,這到底是讀者錯了或是作者錯了

 

「後現代」的宗教愈來愈難求表裡一致。美國的詹姆士、貝克牧師一邊宣揚基督之道,另一邊則性醜聞不斷。宋七力則以炫耀的宗教表演獲得大量供奉,而後在酒家舞廳成為豪客。配對著這些大型的言行不一,「林清玄現象」已算是很輕微的了。既然輕微,憫恕可也。因為,現在畢竟是「後現代」啊!

 



jackyreading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

單身,的確是延長青春期最好的方法。當你單身,在食衣住行、心和性上,都可以像大學生。但三十歲前單身,是瀟灑。三十到三十五歲單身,是掙扎。三十五歲之後還單身,可能是自戀或沒有長大。

 

    八月中一個禮拜六晚上,我們公司舉辦「台北市流行音樂節」演唱會。禮拜五中午起,就有歌迷頂著艷陽在市政府前排隊,夜裡席地而坐,玩撲克牌聊天。星期六中午,隊伍從市府排到松壽路。下午三點突然下起雷雨,長長的隊伍不慌不忙地站起來,撐著傘,在大雨中繼續等待…。    同時間,國際巨星艾薇兒來台參加演唱會。我認識一名十三歲的女孩,課餘之際管理一個兩百多人的艾薇兒家族網站。她們相約星期五早上六點去京華城排隊,為了參加禮拜六下午的簽名會…

 

    我聽到小女孩的故事,看著大雨中撐傘排隊的歌迷,第一個反應是:這些人都瘋了!

 

    然而到了禮拜六晚上七點,我擠在八萬人之間,燈光閃動,鼓聲隆隆。當主持人宣佈:「讓我們歡迎…艾薇兒!」時,我竟不由自主地,跟著其他年紀只有我二分之一的粉絲,大叫大跳起來!

 

    那種大叫大跳並不是一種專業反應,不是我在敬業地為自家活動增加效果。雀躍像噴嚏,沒有預警地來,想壓也壓不下去。那也許是我心中殘存的年輕本能,在天時地利下破繭而出。我三十七歲了,早已被成人世界的規則和價值所同化。然而當電吉他響起,美麗的艾薇兒活生生地站在面前時,我回到十七歲。

 

    和我同齡的朋友大多老態龍鍾了。他們抱著小孩、扛著家計、領帶打得很緊、說話聲音很低。他們不聽流行歌曲,以為「麻吉」是吃的東西。不買CD,分不清誰是蜜雪誰是薇琪。他們常打電話,卻很少換手機。常刷卡,但絕不讓銀行賺循環利息。他們的時間必須配合保母的時間,能坐下來連續看二十分鐘HBO已經謝天謝地。他們責任感很強,八點之前下班會覺得對不起。他們都是經理,但都覺得無力。管不動屬下時,一概的說詞是:「那些七年級的…」我大聲疾呼,「我們怎麼變得這麼無聊!」他們拿著尿布,看著我說,「別忘了,我們都已經是中年人了!」

 

    什麼?這真是青天霹靂!我不知道老化究竟是一個怎麼樣的過程,但我心中對自己和對世界的感覺,其實跟大學時沒什麼兩樣。吃的東西、穿的衣服、睡覺前想的女明星、追求的理想抱負真理,統統沒有改變!但他×的,曾幾何時,我已經被歸類為中年人!

 

    「你感覺不到,是因為你還沒結婚的關係!」

 

    單身,的確是延長青春期最好的方法。當你單身,在食衣住行、心和性上,都可以像大學生。但三十歲前單身,是瀟灑。三十到三十五歲單身,是掙扎。三十五歲之後還單身,可能是自戀或沒有長大。

 

    沒有長大,卻還是老了。而且除了我們自己,大家都看得出來。我和單身的中年朋友去夜店,真是慘不忍睹。想盡方法看起來年輕,但還是變成怪叔叔。

 

    Hip Hop聽起來像流氓吵架,DJ轉唱盤像在推沙發,我們唯一有反應的歌,只有。點瓶啤酒,靠在吧台上東張西望,隨著節奏扭動,卻怎麼樣也鼓不起勇氣走到舞池中。

 

    好不容易下去了,像在當兵時一個口令一個動作,不是在享受自我。「嘿,你常來這裡嗎?」我們扯開嗓門搭訕,辣妹瞄我們一眼,轉頭去洗手間。熬到十二點,我們離開夜店,深呼吸一口氣,後悔沒有留在家裡看影集。在夜店的觀眾區,我們吃力地延長青春期。但除了買單之外,我們已經沒有任何實力。

 

    惱羞成怒,最好的方法是找個年輕女友。中年男子跟辣妹在一起,大家常會賦予複雜的心理動機。什麼這男的有中年危機啦,就是他缺乏自信啦…唉,哪有這麼深奧?說穿了,只是貪圖美色而已!隨著年紀,男人的一切都會退化,這一點卻日新又新、異常頑強。辣妹站在面前,四十歲的男人愛,二十歲的男人也愛。只不過二十歲愛得理直氣壯,四十歲會引起異樣眼光。美女經過,中年男子的第一個反應也是一夜情。只不過我們會有第二反應:咦…她是不是跟我女兒同一年級?第三反應,就是輿論和媒體。年紀給我們最好的禮物,是壓抑。壓抑不住的時候,一切必須暗中進行。嘿,別以為我們都是豬,看到老男人和小女生手挽手走在大街上,我們也很憤怒。但憤怒的是:為什麼那男的不是我!

 

    有人說小女生喜歡跟有經濟基礎、成熟穩重的男人在一起。我放眼望去,沒有朋友在享受這種福利!於是我發現:喔!原來經濟基礎指的不是薪水階級。這下慘了,我們既練不出二十歲的腹肌,也沒有大老的手筆。既不能滿足女生的戀父情結,也沒辦法聊藤木直人的「讓愛看得見」。回頭找年紀相近的女子,發現最近流行姊弟戀。而那些不趕時髦的女性,早已獨立到沒有男人也可以。中年男子,最後剩下報紙和電視。積極一點的,會在交友網站上謊稱自己剛滿二十。

 

    中年男子,體力變差。上網聊一整夜,中午起來必須喝熱茶。為了保養身體,我們的休閒活動改成誠品、陽明山、和健身中心。開始喝紅酒、聽爵士樂、研究生技產品。洗澡要用溫水,梳頭不敢用力。食物不能太,每年固定健檢。健檢的病房很明亮,我躺在床上,當醫生伸出手指,檢查我的攝護腺時,我瞪大眼睛,張開嘴巴,看著天花板…那一刻我知道:有一些東西,我已經失去了。那是再多的頭銜、權力、愛情,或保養品,所不能挽回的。不管我在感情歸宿、工作內容、穿著打扮、交通工具上玩什麼花招,老,就是老。青春的店面已經打烊,我不能賴著不走。有些東西,是你必須甘願還給時間的。到最後,你只能冀望醫生說你的攝護腺一切安好,這樣當艾薇兒走出來時,你還有能力可以跳得很高!

 

    艾薇兒出來了,我的青春,偷偷從後台跳出來搶鏡頭。在那演唱會的四小時,我快樂。因為我沒有在注意別人,沒有人有空理我。我不再和我的價值觀和責任感奮戰,重低音讓我聽不到任何糾纏。當艾薇兒唱到:「我們本來應該在一起,卻讓愛失去了!」

 

    我和曾經在一起、卻已然失去的青春期,在台北的大街,不期而遇。

jackyreading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1) 人氣()

從父親的住處出來,小型公車剛剛駛離,留下車尾的紅燈幾乎伸手可及。不免有點悵惘,恐怕得再等三十分鐘才有車來。這裡是山坡地的重劃區,巍峨的樓,精緻的別墅,簾幕密遮的燈影,增添仲夏夜的寧靜。也好,姑且就享受一下等待的滋味吧!四下無人,信步踱來去,突然想起,很久沒有這樣的經驗了。年輕時,等公車、等放榜、等假日,等伊的電話、伊的信、伊的倩影。那時,等待似乎是日子的全部。難免雜陳著欣喜、焦慮、懊惱、興奮種種不同的情緒,日子卻因此是充實而有活力的。鄭愁予的詩說:「等待,對婦人是好的。」我想,等待對所有的人都是好的。此刻,在城市南方偏僻的山坡上我重溫等待的感覺,彷彿回到從前,甜美而愉悅。

 

我繼續等待著,時而俯瞰山下多彩的燈海,時而仰觀無星無月的夜空。山徑上來來往往偶然有車經過,我想,都是回家的人,只是方向不同罷了。街角崗亭裡的警衛向我微笑揮手,也許他認得我;也許並不相識,但視我為共同守夜的伙伴,一種相濡以沫的感覺嗎?這時,左邊坡道一輛黑色的車緩緩停了下來,駕車的男子,穿著休閒,斯文儒雅,友善的問道:「下山嗎?我順道載你一程吧!」一時間有點狐疑、有點躊躇,旋即覺得羞愧酖酖自己難道不教人戒懼提防嗎?我打開車門坐上右座,客氣的問:「真的順道嗎?會不會不方便呢?」男子說:「不會的。不過多繞二分鐘而已。」我「謹慎」的和他寒暄。說「謹慎」,是因為此刻寒暄乃為必要的禮貌,而我又理應注意不觸及他的隱私。男子倒是坦然自在的,有教養的談吐,不少言、亦不多言。我們欣悉竟然都是同一所大學畢業的,只是他比我整整晚了紀。下車時我很想和他交換電話,但終於只是說了聲「謝謝」、「再見」,目送他的車子沒入夜幕。

 

坐上捷運,我繼續等待車子開動,仍然只有我一人。環顧空蕩的車廂,環顧空蕩的月台,我想,剛才的念頭不免多餘。陌生的兩人,相互信賴的共行一段夜路,這美好,本身即已圓滿,不需任何蛇足的接續。而再幾分鐘我們都將各自回到自己幸福的家。夜深了,家人都在等我們回家。

 

這是一個奇妙的夜晚。生命裡許多情懷在我們日漸老去的歲月裡不知不覺遺忘、丟失。我們習於競逐爭勝,開始不耐等待;我們怯於信任人性,開始爾虞我詐。熱忱、情緒、期盼、表露真我,這些年輕時不斷揮灑的本質,漸漸蒸發,無影無蹤。我們的生命變得乾枯、無趣,卻自以為穩重、智慧、成熟。這是一個奇妙的夜晚,讓我重新感受昔日的種種情懷;而我知道,我將等待那原來的「我」的返回。

jackyreading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

我去新加坡開會,只帶短袖。進了辦公大樓,冷到英文聽力都退步了。老闆用英文問,「你會錯過你的預算嗎?」我說,「不,我會準時搭上巴士!」第一天會議結束後,我跑到購物中心買衣服。在那裡,我學到了在史丹佛商學院,和企業界十年沒有學到的商業技巧。

 

那是一家平價的服飾店,我走進去一看都是夏裝,就問有沒有夾克。銷售小姐站到我面前,帶我往角落走去。好,我自己先招認,如果不是因為她長得可愛,我可能不會寫這篇文章,也沒有這麼多感嘆。但她的可愛留給我自己,我想跟你分享的,是一個嚴肅的商業議題。

 

她是我見過最棒的銷售小姐。她穿著店裡的服飾,雖然身材不高,卻把一套普通的運動服穿得清爽得體。她有慷慨的微笑,嘴邊的唇彩閃亮地像鳳梨。相信我,開了一天會的我看起來極為狼狽,絕對激不起她發自內心深處的笑容。她的笑容當然是職業的,但職業得那麼飽滿,那麼有彈性。

 

笑容可掬的銷售員很多,大多數的侵略性很高,一直站在顧客旁邊,你可以聞到他們中午吃的東西。鳳梨小姐帶我到夾克衣架旁,就輕鬆走開,到旁邊的衣架疊衣服。當我挑了一件藍色夾克,她盡職地問我要不要褲子配成一套。我微笑搖頭,她大方let go。帶我去結帳時,她還細心地叮嚀,「您第一次洗的時候,要把衣服內外翻轉過來喔!」

 

離開服飾店,我的心,內外翻轉過來。

 

我知道我聽起來像花痴,但我發誓我的激盪是純學術性的。從她身上,我學到了完美的銷售技巧。

 

從十年前進商學研究所的第一天開始,學校就教我們:「銷售」,是一輩子的工作!「每一個人,做每一件事,都是在銷售!」老教授宣佈,「找工作,是在銷售。在大公司裡得到老闆的賞識、同事的合作、部屬的信服,都是在銷售。追女朋友,是在銷售。帶兒子,是在銷售……」人生,是一連串的sales。案子有大有小,佣金時有時無。我們都是推銷員。

 

美國商學院教銷售,是鼓勵大家有衝鋒陷陣的侵略精神。主動出擊、臉皮要厚、打一次電話、兩次、三次……持之以恆、越挫越勇。客戶已經被你煩死了,還不放棄!這套理論相信對方最後終會被你的精神所感動,把生意或愛給你。你看美國電影,不是總有個子矮小、一開始不被看好的運動選手,奮戰不懈得到最後的勝利。總有不顧女方感受的羅密歐在陽台下唱歌,而且這種臭小子最後都會得到芳心。

 

我們東方人對這一套作法當然先天地排斥。在台灣若有人在家樓下唱歌,我們的第一個反應大概是報警。也許是從小讀多了「無欲則剛」、「順其自然」這類的哲學,我們十幾歲就練就了八十歲的修養,好像去爭取任何東西都不夠清高似的。骨子裡想要,嘴巴上不講。暗地裡爭取,得到後故作驚訝。我們長於謀略,不屑於銷售。聽到某個人是「作sales的」,就像聽到某人是男高音一樣,立刻對他的外表和個性有了刻板印象。二十一世紀的上班族,還是很多人有封建思想。

 

我最近換工作,從花廣告費的電影公司,轉到賺廣告費的電視公司。從買方,到賣方。由內,到外翻轉過來。突然間,我不能頤指氣使、亂發脾氣了。突然間,我不能不回留言,臨時取消約會了。這樣的轉變,讓我對銷售人員有了新的尊敬。很少人的工作是sales一樣,做一百件事,只有一件有成果。大部分人被拒絕一次就覺得尊嚴掃地,sales的尊嚴是長年被當作地毯。大部分人把被拒絕當作奇恥大辱,sales把被拒絕當作一天三餐。什麼樣的意志,能忍受一張一張暗藏優越感的冷漠表情,不但不訐譙,還以微笑回報?

 

這是我喜歡新加坡銷售小姐的原因,她的方法叫「溫柔的侵略」。我畢業十年,回到亞洲工作,慢慢知道西方那套蠻橫的侵略性行不通。不顧客戶的感受一味硬上,跟一夜情一樣,不會有第二次合作的機會。不過呢,中國人的含蓄和退縮也很要命,欲迎還拒可以當愛情遊戲玩玩,在企業中這樣只會讓你達不到預算。

 

「溫柔的侵略」算是折衷方案吧。新加坡小姐對你微笑,讓你誤以為她愛你。但也懂得走開,讓你有考慮的空間。她會向你推銷你不要東西,但也知道什麼時候該識趣地放棄。離開店裡,我像怪叔叔一樣站在遠方觀察她。她是這樣熱愛這份工作,像看著初戀情人一樣看著走進來的三教九流。像切水梨一樣,充滿渴望地疊著客人弄亂的衣服。我賺的錢比她多,但我對工作有像她一樣熱情嗎?甭說熱情了,我對工作,有那樣的尊重嗎?

 

史丹佛名師教不了我的,十年的企業經驗教不了我的,我在一名二十歲的新加坡女孩身上學到了。

 

為了完成我的學術研究(嘿,總要有始有終嘛!),離開新加坡的前一晚,「長於謀略」的我穿著她賣我的夾克,跑回店裡,「嘿,我前幾天來過,買了這件夾克,我決定聽你的建議,再買一條褲子來配!」天知道我壓根不想買褲子,我腿短,褲子怎麼穿怎麼難看。但我還是厚顏無恥地這麼說了。接著我稀里糊塗地讚美了她一番,把她講得好像是妮可基嫚。臨走時,我鼓起勇氣,拿出我的名片,「如果有一天你來台灣,打電話給我。」那一刻,她制式的微笑似乎突然鬆開了,我看到的不再是溫柔而侵略的銷售員,而是一個真實卻美麗的小女生。她停頓了一秒,然後用水汪汪的大眼睛,深情地對我說……

 

「別忘了,這件褲子洗的時候,要內外翻轉過來喔!」

jackyreading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

臺灣原住民的語言自有特色,有時十分詩意。以前讀泰雅族作家瓦歷斯.諾幹的作品,裡面記載了一首雅美族的情歌:「我們的心正如站在崖邊,唯恐隨時跌下深淵」,覺得真是美極了。這一陣子能歌善舞的原住民歌手張惠妹無端捲入政治風暴,面對政客的無理取鬧,她只說「大人的事交給大人解決」,呂副總統將「大人」解釋為相對於小孩的成年人而言,其實,在我國詞義中,「大人」並不只這個意思而已。

 

「大人」早見於《易經》,在乾卦的卦辭中便有:「見龍在田,利見大人」之語,「大人」在這裡特指有德性、能造福天下的君王而言,後來漢朝的司馬相如寫了一篇〈大人賦〉,也就援引了這一個意思,只是司馬相如利用漢武帝喜好神仙的心理,在賦中特別加入了一些神仙幻境的描寫,使「大人」成為半神半人的神人了。另外在儒家的典籍裡,「大人」亦指有德性的君子,如《孟子》〈告子篇〉中說:「從其大體為大人,從其小體為小人」,這個「大人」,就是相對於不懂禮法之「小人」的君子。除了君王、神人與有德的君子這三個意思,傳統社會中也將家族中長輩稱為「大人」,有首古詩〈為焦仲卿妻作〉云:「三日斷五匹,大人故嫌遲」,意思說有位可憐的媳婦,三天內織了五匹布,但她的婆婆(也就是句中的「大人」)仍然嫌她動作慢、不勤勞。

 

不過最為我們所熟悉的「大人」,乃是戲劇裡的大官,在港星周星馳的電影或臺灣連續劇「包青天」中,最常聽見的台詞便是「冤枉啊!大人」,大概在封建制度裡,那些高高在上的「大人」們,總是枉顧現實,一意孤行,將升斗小民的生命、財產乃至於人格視為無物,任意凌踐,這也無怪乎戲劇電影中一聲「冤枉啊!大人」,總能敲響觀眾心底的那根幽絃。而日據時期的臺灣社會,也將警察稱為「大人」,這大約反應了小老百姓對掌權者的懼怕。賴和的小說《一桿秤仔》中,主角秦得參面對貪婪的巡警,雖然前一句大人後一句大人,但仍難逃被剝削與欺壓的命運,可見「大人」之語,在臺灣社會亦是強權橫行的代名詞。

 

我不知道張惠妹的「大人」所指為何,也不知道朝中政客以哪一種「大人」自居,不過品味一下現代「大人」們硬要別人表態以達到自己政治意圖的強橫言詞,阿妹如果學起《一桿秤仔》中的主角秦得參苦喊一聲「冤枉啊!大人」,不管是不是歌迷,大約都會為之感慨!

jackyreading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

多年多年以前,我每月去台中上課兩次。授完課趕九點的「光華號」回台北,二個小時的車程,是當時最快的班次。夜行列車,燈火通明,卻教人覺得死白。乘客泰半歪歪斜斜的倒在椅內酣睡,除了輪子滾動的車音外,一切安靜。我從來無法在火車上入眠,劇烈晃動的車身也不適合閱讀。於是我總是默默的凝視車窗上映現的車內倒影,或者窗外不斷後退的模糊風景。倒影裡有時是風霜的側面,有時是斑白的髮絲,有時是埋在報紙裡臃腫的身軀;窗外則無非黝黑的丘陵,噤啞的流光以及佈景般的樓宇房舍;二者都令我有隔世之感。我亦喜歡捕捉窗外快速移動的小站站名酖酖一種耽溺遊戲機的童心。然而,任我怎樣的專注、用力、迅捷,永遠只抓得到如花似霧般、碎裂不成形的字跡,飄忽而逝。偶爾得幸瞥清,如靈光一閃,又如山徑中偶逢的山客,心中不免微驚微暖。對這樣的遊戲,我始終樂之不疲,卻分明又急切的盼望早早抵達我的終點酖酖台北。我盡力咀嚼這種種況味,強迫自己去思索些什麼,感受些什麼。漸漸的,心中空無一物,彷彿漫流於太空中的一顆孤星。似乎是憂愁的,其實也沒有;或許是沉靜,是的!就是那種如夜曲低音和弦般的沉靜。那幾年,我用這樣的機會,讓自己維持心靈的纖細與敏感;讓自己體會生命的真幻與虛實;讓自己在愈來愈浮動、世俗的環境裡,知道如何尋回安詳、真誠與安定。

 

後來,高速公路開通了,我改搭國光號。昏睡的乘客依舊,不同的是,整座車廂闃黑如穴,駕駛無言,就在你眼前;車頭的燈宛如他的雙眼,定睛聚神,照著漫漫夜路。我蜷縮在椅內,驀然間不知身在何處,也不知這是怎樣的一趟旅程,可是一點也不心慌,願意在輕軟的顛簸中沉沉睡去。最愛看交流道附近灑下的一片昏黃;最愛看遠遠下坡路段迤邐而來的金龍銀蛇,最後碎成點點星辰。而我仍然利用這樣的機會,沉澱自己,檢視內在的靈明是否安好無恙。

 

如今,我已很少奔波,夜闌行車的經驗自然難再,取而代之的是日日子前時分的校園散步。黑夜裡每一棵樹都嫻靜,每一盞燈都柔和,每一棟建築都溫暖。黑夜裡,穩如磐石的圖書館莊嚴深邃;黑夜裡闊如長河的椰林大道崇高偉大。若遇微雨,更為美好。水漾漾的天地,「牽手」相隨,只宜與子共享。這時,崇高偉大、莊嚴深邃都不重要了,濕潤讓一切變得親切起來;親切成了雨夜最好的注腳。

 

我常想,人生該追求什麼呢?也無非是心安理得,也無非是親切真誠吧!從夜行的經驗裡,我體認到這樣的道理。而夜只是夜嗎?不是的。夜其實是我們在茫茫人海最易丟失的那個寧靜的角落。

jackyreading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

我一向認為,欣賞廣告的訣竅不在於看它在賣什麼膏藥,而是看它怎麼賣膏藥。因此,我常常看了一個電視廣告後,完全不知道它在推銷什麼品牌,卻對它的創意、鏡頭、剪輯、表演、訴求策略意見多多。

 

 台灣電視最大的奇觀是:號稱一百多台,卻很少有一個節目是你真正想看的。太太最怕和我一起看電視。我只要遙控器在手,就會「周遊世界」。她問我為何不鎖定一個節目好好觀賞時,我會正色回說:「我在查訪民情,各台走透透!」其實,真正的理由是:我一旦坐於電視機前便立刻化身為過動兒,注意力集中不超過兩三分鐘。廣告因此成為我最愛看的「節目」。

 

 女兒受我影響也喜歡看廣告。久而久之,父女倆研發出一套遊戲。每於看完一個新廣告之後,我們得同時說出對它的評價,有點像「五燈獎」,不過我們只分三種等級──「爛」、 ”so so”、「讚」。如果答案一樣,兩人會握手互賀;她會學美國電影裡常見的台詞對我說 ”You’re the man(算你厲害),我會禮尚往來回她一句”No, you’re the woman!” (妳才厲害)。評價不一時,則由太太充當主審,但她大半懶得排解歧見,只會潑冷水:「無聊。」

 

 我和女兒一致同意,最爛的廣告分三類。

 

 第一類為「不知所云」。這種廣告的風格直逼法國藝術電影:點子炫、蒙太奇多,極盡拼貼之能事。讓人看完只記得一些怪異的畫面、一些造型奇特的二百五,對於它的訴求完全不了,即使稍了也無暇理會。我有次機會教育,告訴女兒:「此為風格蓋過內容的典範。」她不耐煩我咬文嚼字,直言道:「爸鼻,你廢話太多,爛就是爛,是典型的爛加S的爛。」有時暗自惶恐,再這樣跟女兒互動下去,遲早會製造出另一個「紀蔚然」。這正是太太最怕的結果。

 

 第二類屬於「落井下石」的廣告,看似帶來福音,骨子裡卻是魔鬼的訊息。銀行,別名地上錢莊,頗擅此道。最近有幾個廣告令人生厭:借錢不得宜者被稱為「瘋子」,生活拮据者見人便喊「爸爸」。此類廣告的訴求絕對不是要「搶救貧窮」,而是壓榨缺錢的人;如果你的荷包有洞,銀行想幫你把洞撐大點。女兒沒有金錢概念,但她懂得何謂貓哭耗子式的侮辱、何謂自以為幽默但不好笑的點子。此時,我們會異口同聲地說:「爛、爛、爛,連三爛!」偏偏,在不景氣的年代,這種被我們三振的 廣告愈來愈多,令人氣結。

 

 於說明第三類為何之前,先來一段故事。有這麼一則被我取名為「叫我第二名」的廣告:先是一名神情抑鬱的高中女生佇立於校園一角,然後走來三位同學;後者紛紛恭喜她考了全班第一,女主角怏悒地說她不是榜首,是老師分數算錯了,於是三人轉而安慰那個的好學生。看完廣告,我不解沒考第一又不是世界末日,何須如此傷心,才要說「爛」時,女兒突然大叫:「犯規!抄襲!」我嚇了一跳,問她怎麼回事。她激動地說:「這是我們的故事!」原來,她和兩位同學曾一起安慰過一位沒考滿分的好友。那位傷心滴淚的同學只差三分就得一百,女兒及其他兩位同學的分數分別是:78 8356。我問:「怎麼倒過來是你們在安慰她?」她不覺有何不對:「因為只有她難過。」這是什麼人生畫面,什麼電視廣告?它在販賣什麼意識形態?此類一再強化扭曲價值觀的 廣告,只有一個成語堪足形容:「助紂為虐」。

 

 最近難得看到一個屬「讚」的廣告,無論於創意或表演上皆為絕妙喜劇:一名男子於街燈下彈吉他,一邊唱著”You Are So Beautiful ”,一邊深情款款地看著前上方,但他傾訴的對象不是女友,而是一只放大的手機。這種賞心悅目的廣告雖然不多,但只要曇花一現,可還真比「節目」好看許多。

jackyreading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

讀書的經驗因人而異,介紹公認的「必讀書」是很難的。從張之洞的《書目答問》,到一九二○年代胡適和梁啟超開列的「國學書目」,都曾熱鬧過一時,但在專門研究國學圈外究竟有多少影響卻不容易估計;即使在專門圈內,其效果也難說得很。所以一九二五年魯迅答《京報副刊》關於「青年必讀書」的問卷,便諷刺地說:「從來沒有留心過,所以現在說不出。」我並不想學魯迅的筆調,不過對他的窘困卻是同情的。

 

 

 現在只說我個人的經驗。我對於歷史、文化、思想之類的知識發生了追求的興趣,大概是一九四七至四八年間的事。當時閱讀的範圍很廣,但都是淺嘗即止。這種情況一直延續到我在一九五二年從香港新亞書院文史系畢業還沒有大變化。每一個人都受時代的影響。在我成長的歲月中,中國文化思想正處於最衝突、也最混亂的狀態。所以中國傳統的、西方自由主義的和馬克思派的書刊我大致都接觸過。《圍城》小說中的方鴻漸,讀書「興趣很廣,心得全無」,大概也是我早年的寫照。現在回想起來,唯一可報告的是我是帶著許多困惑和問題去泛觀群書的。而這些困惑和問題則都起於我必須解答關於自己的價值抉擇和人生取向。我不願意為當時混亂的思潮所淹沒,總想找到一條可以心安理得的道路,使自己可以清醒地走下去。這點想法是我們當時東摸西看的主要動力。但是在閱讀過程中,並沒有某一部或幾部書對我起過「頓悟」的作用,也沒一位或幾位古今中外的大師使我崇拜到五體投地的境界。在讀書世界中,我是一個「多神論者」,我觀賞許多名著,也佩服許多傑出的大師,從不敢存一絲狂妄的念頭。然而我要追尋的畢竟是自己的精神歸宿,這不是任何別人能給我的,無論他是多麼偉大。所以我的經驗?i以用杜甫「轉益多師」這半句詩作為總結。不過讀書必須取法乎上,在任何一門學問中都要選取第一流的著作。青年人的興趣各有不同,只能各就所需,向識途徑者請教。這在今天並不是難事。

 

 

 上面的說明雖是我的早年經歷,其實大體上也通用於中年以後進入專門研究領域的階段,不過有「多惑」與「少惑」之別而已。總之,我一生讀書只不過是一個多方面摸索的過程,「困知」、「日知」的感受很深,大徹大悟的境界則從未到達過,這也許是學術研究不同於宗教信仰的緣故,始終支持著這個摸索過程的動力則是一種與日俱增的求知樂趣。

 

 

 最後,我也願意介紹一部書,但不是我早年所讀的名著,而是在偶然讀到的新作。西元兩千年美國出版了歐洲文化史大師巴森的《從黎明到衰頹:五百年來的西方文化生活》(中文版貓頭鷹發行),寫的是五百年來西方文化生活的演變史。這不是一部普通的史書,更不是教科書,而是一位九十三歲高齡的博雅老人一生讀書和反思的最後結晶,他面對著西方文化價值受到全面質疑的今天,提出了他個人的觀察。我不可能在這裡介紹這部八百頁的大書,有興趣的讀者必須自己去發掘它豐富的內容。此書深入淺出,大可雅俗共賞。後現代派的讀者也許會覺得其中某些論點不甚相契,但這是不相干的。我推薦它是因為它可以讓我們窺測西方人文修養深厚的學人究竟是像什麼樣子。此書出版是當年美國文化界一件大事,報章和電視都有評論和訪問。中國人如果真要想重振「人文精神」,這是一塊大可借鑑的他山之石。順便介紹一下巴森,他出生在法國,十三歲移民美國,一直是哥倫比亞大學的史學教授和文科領袖,但已退休二十多年了。

 

 這部令人百讀不厭的《從黎明到衰頹》,現在有中譯本了,這是使我十分興奮的事。這部中譯本完全對得起原著。我抽閱了譯本的有些篇章,並與原書比勘之後,我發現譯者的巧筆很能盡原文的曲折。這是一部很難譯的書,因為其中充滿著西方文化史上各方面的專門名詞和典故。但譯者都能反覆推敲,最後以流暢的文字表達出來。讀了這部譯本,不懂英文的人也可以對五百年來的西方文化演變,獲得一種有深度的認識。

jackyreading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