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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從來沒想過自己的孩子是不是資優的問題,只想過自己的孩子能不能跟得上別人家的孩子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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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原諒我,今天的專欄我想談一談私人的事。再過幾天就是么兒國峻三週年的忌辰。要是在平時,偶爾想起他的時候,還可以藉工作的忙碌,或是其他的事,將想念他的心擱在一旁。但是這個月來,再怎麼忙,或是處在必須專注的情形下,想念他的心,卻常乘虛而入,甚至於轉化到毫無相關的事情上面讓你想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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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一位球友,最近返台探親歸來,送我十幾包筍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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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明時候,又一次來到聖山寺。在濛濛的小雨裡,我特意先彎到雙溪國小,將車停在溪畔,獨自走進空無一人的操場。沿著圍牆,穿越教室走廊,在那株森然的茄苳樹下,彷彿又看到穿著紅白花格襯衣的邦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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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月21日,作家張典婉在聯合副刊發表〈台灣文化人還有春天嗎?〉,比較兩岸文化消長,直指台灣文化生態在政治操弄下的艱難處境,引起廣大回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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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專欄蔓延的時代,心靈的交會,總會有一點磨擦,也許也有一點小小火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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親愛的你,我怎樣能讓自己每個骨節之間有寬廣的空隙,充滿柔嫩的膠原蛋白,能像貓一樣,可以縱身有各種姿態?

我的生活一團糟,每天身心俱疲躺在床上,眼睛閉著,心卻醒著,好不容易睡著了,卻夢到和同事開會。雖然偶爾也有好夢,夢到自己準備去旅行,要去參加行前說明會,卻怎麼也到不了那個地方,總算到了,前面卻橫阻著一道牆,連階梯都沒有,但我知道你在裡面,你在演講,你在跟眾人敘述我們的旅程,我努力翻牆去參加你的旅行說明會,好不容易爬上牆頭,牆裡還有一道牆,我一驚,夢醒了。

醒後,疲乏極了,如爬了一夜山。

每天起床後,匆匆上班;每天回家都已過凌晨,匆匆上床。

上班上床,就是一天。

這個世界其實是電視新聞台形塑的

今晨,我睡了兩小時就被吵醒,原來我的貓溜了進來,牠先是在桌上曬太陽,發現自己在陽光下的影子,牠跟自己的影子玩起獵捕的遊戲,影子跟牠做著一模一樣的動作,牠們相互跳抓撕咬,折騰半小時,最後發現都是徒勞,牠頹然臥下,最後呼嚕睡去,而我也要起床了。

一起床,就打開電視,看那些新聞台,是我每天千篇一律的生活的開始,而新聞台這家那家幾乎都是同一家的新聞,甚至可以在一樣的時段,播出一樣的新聞,打出雷同的標題,呈現相似的畫面。這家打出獨家,沒有幾分鐘,其他台都打出一樣的跑馬燈,管這獨家是不是真的,先把跑馬燈打上去,破那家的獨家,萬一錯了,反正大家一起錯,也不是只有我家獨家錯,曾參殺人,三人成虎,二十四小時新聞台全天候重播,就算錯了也是對。

這個世界其實是我們電視新聞台形塑的。

我的貓活在自己的世界裡。牠常在院子裡跳向半空撲著灰蝶,在客廳裡煞有介事像追老鼠一樣的追著一坨塵網,自信滿滿,理直氣壯。

你要唯恐天下不亂,你要把音調拉高,他的遙控器才會停下來

而我,我們每天一隻眼睛追新聞,一隻眼睛盯收視率,能衝破百分之一就狂喜,多數時候都只有零點幾,像前陣子火紅的韓劇《大長今》及《浪漫滿屋》都衝破六,對我們這種二十四小時新聞台簡直就是天方夜譚。

親愛的,你知道,我當過幾個月新聞主播,壓力大到我常去廁所吐。有時,新聞不怎樣,收視率莫名其妙的高起來。有時,新聞很好,但收視率卻低得讓人血壓高。一位電視台主管常對主播耳提面命,主播主播,主播除了一張臉,賣的就是聲音,聲音不可以沒情沒緒,一副世界和平的樣子,世界和平就沒有新聞,觀眾就會睡覺,你要唯恐天下不亂,你要把音調拉高,讓人家一聽聲音就以為發生什麼恐怖攻擊,你要吸引他的耳朵,他的遙控器才會停下來。

不僅聲音要讓人驚悚,表情也要讓人驚悚。螢幕上的跑馬燈,直的橫的黃的藍的紅的,統統不夠看,火災只有現場大火還不夠,跑馬燈的標題上也要有一團會滾會動會跳的火,像哪吒的風火輪;颱風天,螢幕上二十四小時轉著一個暴風圈,連續兩星期下不來;若是什麼山難出動直昇機,標題上一定要放一架小飛機飛來飛去;政壇上兩個人相互開砲,他們兩個人中間照例要放一把火,這才能熊熊的把火氣表達得淋漓盡致。我曾聽一位主管說,下回誰和誰開砲,真的給它放一架砲上去。

看新聞和看卡通,原來是一樣的,傳播學者懂嗎?

親愛的你,當我才聽那位主管那樣說,第二天就看到一家新聞台,在呂秀蓮和陳水扁為了一句「吃人夠夠」鬧僵時,兩人出席同一場合,那家新聞台這回不是放火、不是放砲,而是在他們兩人中間放三根冰棒。

你不要笑,原來大家智慧差不多,只看誰的行動力比較強。你也不要不信邪,每次新聞台一用這些小圖案小特效,收視率就飆起來,看新聞和看卡通,原來是一樣的,傳播學者懂嗎?

年初,台灣的哈佛校友會製造了幾句名言:

--有什麼執政黨,就有什麼在野黨。

--有什麼政治人,就有什麼企業人。

傳播界還可以再加一句:

--有什麼政治卡通,就有什麼新聞卡通。

一位同事覺得自己這個新聞主播很像綜藝節目主持人,乾脆請調去跑娛樂新聞

我一位同事覺得自己這個新聞主播很像綜藝節目主持人,乾脆請調去跑娛樂新聞,每天做的事,就是把麥克風堵到藝人嘴前,她每天唯一戒慎恐懼的是,小心不要撞到他們的牙。八卦媒體的攝影記者則是蹲在地上,有些還趴在地上,照相機的鏡頭低還要更低,唯恐不能把那些底層的部分揭得更清楚,而那些女藝人,她們難道不知穿那麼短的裙子,坐下來一定會曝光嗎?她們難道不知穿黑色熱褲時,不要穿白色底褲嗎?還是,她們就是知道,所以才這樣穿,因為這樣的照片才能做得大大的。而攝影記者除了喜歡由下往上拍,也喜歡從上往下拍,鏡頭吊得高高的,拍到乳溝不夠看,拍到乳暈才叫贏。

有次,一個不是走乳溝路線的實力派歌手,幫一家運動服飾代言,她穿著細肩帶背心,一家八卦媒體一直拍不到他想要的角度,就叫那位女歌手彎腰,「再低一點,再低一點」,她剛開始還很配合,後來含著淚抖著聲音說:「你這樣,讓我很受傷。」

台灣的人是不是性壓抑過度,所以每天要靠報紙意淫?

每天影視版上的標題不是爆乳,就是激凸,還有炒飯,再不然就是討論月經不順。有一次,一個藝人出專輯,記者會內容居然是MV裡浴缸的紅水是不是她的大姨媽。我還曾在一家八卦報紙影視版上看到「升旗」兩字,編輯還唯恐讀者不懂,緊接著用括號註解:「陰莖勃起」,我像一個道學家,勃然而起,報紙掉到地上。

我一位旅居國外的朋友回來,充滿疑惑的問我:「台灣的人是不是性壓抑過度,所以每天要靠報紙意淫?還是全得了性饑渴症?」

當四個毫無才藝的大胸脯女人出來,以她們的罩杯尺寸組成一個團體站在螢光幕前,站上各大報的影視版面,我得了嚴重的神經衰弱。在我吃百憂解時,這四個女人成為去年底中南部選舉場子火紅的站台明星。

一位媒體記者說,這四個女人,對台灣的娛樂業貢獻卓著,她們的胸脯讓許多人免於得憂鬱症,也讓我們的綜藝節目除了口水多了看頭。去年底三合一選舉,一位攝影記者拍完台上那四個女人後有感而發,行政院應該頒發感謝狀給她們,如果不是她們,選舉熱得起來嗎?那些候選人端出的牛肉,有她們露出的兩坨肉吸引人嗎?一位電視台主管曾狠狠的罵記者:你為什麼把那幾個女人三十秒的帶子剪成五秒?你有沒有新聞判斷?觀眾想看什麼,我們就要給他看什麼。我們是商業台,我們不是大愛台,不是好消息電視台。

親愛的,那句話怎麼說的酖酖我們是我們所吃的?什麼樣的觀眾,就有什麼樣的電視。或者,什麼樣的電視,就有什麼樣的觀眾?

那些攤子,那些人的臉,讓我看到台北另一張臉

一位媒體高層曾在酒酣耳熱之際,捶著胸部說:「媒體不是沒有良心,只是良心會到處亂跑。」

後來,這句話又有好幾種變形:

--賠錢的媒體,沒有良心(被裁員的記者說的)。

--良心,會讓媒體賠錢(在正派媒體工作的記者說的)。

我一個同仁,為了作一則消費性的調查報導,潛入便當工廠當切菜女工,連手指都磨出水泡,破了。我曾和她去那個便當工廠附近探查環境,從鬧區彎進一條小街,蜿蜒而上,是個小丘陵,路旁都是小販,菜攤上堆著乾皺的青菜,還有一條條喊價兩三百元的西裝褲;肉攤旁就是理髮攤,每人一百元,順便賣豬油,一斤十元;地上賣魚,腥臭無比,小販吹噓說多麼新鮮;便當廠就在這條路上,門口停著一輛正要送貨進去的小車,裝著一大桶一大桶泡在血水裡的豬內臟。

這個地方就在信義區,台北最高級的住宅區,離天價豪宅信義之星不到十分鐘的車程,僅僅幾公里,天和地就這樣分開了。

親愛的,紐約布魯克林區和曼哈頓遠不遠?

那天,我們新聞沒作成。但,那些攤子,那些人的臉,讓我看到台北另一張臉。

我們在電視、在報紙,集體學習如何燒炭自殺

親愛的,寒流冷雨凍得我骨頭發疼,我每天偷零碎時間給你寫信,在鍵盤上敲敲停停,有時連一句話都要分好幾次才能寫完,但,我只有在這些喃喃自語裡,知道自己仍有呼吸,我在這些零零碎碎的喘息聲裡,知道我還在,我的心仍在跳。我渴望聽到你,看到你,但是,你在哪裡?

休假時,我去租了《企鵝寶貝》 DVD,這是一部南極紀錄片,以擬人化的手法記錄皇帝企鵝的生命傳承,那些世界最大的企鵝,白腹黑背,在地球最惡劣的絕地裡生存,每年到繁殖季節,牠們自各地趕回,排成縱隊,在冰原迤邐行走,綿延數公里,像披著黑衣在白雪裡疾行的苦行僧。

其中有一段,暴風雪來襲,零下四十度,風速兩百五十公里,牠們圍成一個圓,像羅馬軍團裡的龜殼陣,前胸貼後背,相依取暖,彎腰俯首,忍受風和雪打在身上,過程慘烈,牠們不動如山,那一幕簡直是宗教畫面。雪在牠們身上結成冰,牠們腳背上還承載著蛋,若倒下來,連蛋也要死,牠們眼觀鼻,鼻觀心,硬著頭皮,硬著背脊,撐著。

撐著。

我的貓兒不需要撐著,牠全身都是柔軟的,可以有各種姿態,追一坨塵網如追一隻老鼠,一如媒體,政治新聞和影劇新聞,謊言常常是頭條,政客和演員各在不同的版面演《台灣霹靂火》,而我們的觀眾躲到韓劇裡找自己的故事和人生。

親愛的,你在哪裡?當維多利亞的新聞飆上電子報的第一名時,當我在查證她的胸部到底是32F或34F時,我想念你。親愛的,當電視新聞在播國防部「黎明基金會」卻放上香港藝人「黎明」的照片時,我想念你。親愛的,當一家四口自盡,我們在電視、在報紙,集體學習如何燒炭自殺,我想念你。親愛的,當一個十歲女童在家被姦殺,媒體用示意圖讓大家看她如何下體赤裸,歹徒如何壓覆在她身上,你聽到我在呼喊你的名嗎?

親愛的,天地之大,而我在這樣一個小島,你在哪裡?親愛的,我是如此如此想念你,你在哪裡?

親愛的,你還在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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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葬禮愈搞愈大,人愈聚愈多,其實是一個沒落的行業在懷念他們失去的那一代,他們有過的「最好的時光」。這是一場完結篇,大家都擠上舞台,重溫演技,自怨自艾。夏成了唯一的反派,一個偉大藝人之死的替罪羔羊

 

 

有天我接到王偉忠電話,他說夏要回來,問我可否安排他公司兩人去下機處接她。他說不是要躲記者,只是要夏下機時不要單一人,有個照應。

 

 

我忙沒幫成,王偉忠只好用最笨的方法,派兩個人飛到日本去接她回來。結果還是發生「你們是不是爹生娘養的?」風波。

 

 

其間我給了王偉忠信,信如下:「我認為夏沒錯。你們演藝界致祭可,但無功,棄母棄家,通姦鬱悶而死,有如柯林頓為陸文斯基自殺,希拉成了勵志向上的典範,不荒謬?媒體大報,更可笑,也可見人民水準低,有票房也。」

 

 

茱麗葉因為沒有殉情,就被罵成了「佛地魔

 

從電視上看,在機楊、在記者會,我不喜歡夏的樣子。但我喜不喜歡,不重要,我只管她戲演得好不好。問題是喜歡她,一個六十歲的男人找一個十六歲的女人,或許惺惺相惜,怎麼說成好像都是倪多委屈呢?家家有本難念經,倪提什麼「她(倪妻)主內,妳主外」,也像「兩岸中」一樣,各自表述罷了。

 

 

就算夏壞,也是自找的,有人說:「上得山多必遇虎。」

 

 

何況夏哪裡壞?最後打了三個鐘頭的電話給她,她累極睡著了,醒來見二十多通來電,再打去已無回應了。夏一直哭:「我為什麼要睡那午睡?」眾演員也陪著哭臉,我看了有點難過,但更好笑。妳不能永遠不睡,今天哄住了哪保他明天不去尋死?

 

 

天也有憂鬱症,醫生告訴他對憂鬱症的人不要講「懷疑的話,表面的話,敷衍的話,去死的話。」但很多人不知道對方患了憂鬱症,難免會有怨言,或累極躲開,何能怪旁邊的人。

 

 

最介意的,不管是愛還是恨,還是夏。這本來是個「偉大」的愛情故事,從羅密歐到羅丹好像都有這種情節,只是現在茱麗葉睡著了,羅密歐就自殺了。而茱麗葉竟因為沒有殉情,態度不老實,抗拒從嚴,就被罵成了「佛地魔」。

 

 

還有指責夏是第三者,破壞人家家庭。這種大義凜然在今天這種劈腿臉不紅的社會中,真令人笑掉大牙,好像去指責一個國民黨員沒有每天看《三民主義》一樣荒謬。

 

 

在倪夏事件上,台灣顯示了一種集體恐慌鬱的現象。這表現在對夏的厭惡和對倪敏然的哀思美化上。夏綜合了「大陸妹、二奶、江青」,還會唱平劇,簡直是個集中國形象大成的「白毛女」。她代表了中國鴨霸、傷害台灣人感情,不像台灣女人溫文婉約、愛家愛台,有事則暗傷飲泣,答應主內。大陸女人是從不掉淚、蠻橫嗆辣、沒有教養。

 

 

還有某娃去夏家送「台灣女人」光碟。

 

 

如果真可以這樣分,那我要娶、要狎玩,我找台灣女人,乖嘛;但我要做人,要我女兒做人,那要做大陸女人。這才是男女平等的普價值。

 

 

倪敏然成了梵谷,野祭巷哭,舉國同哀

 

本來應該女人同情夏,男人怕之,但在台灣似乎倒過來了。

 

 

中研院近史所的張君玫那篇〈一個女巫的誕生與馴化〉,文極好,澈底批判了這種偽善。她說:「我看到了一個女人,在失去了一個在情緒上病態地依靠她的男人之後,如何一點一點被剝削、被追殺、被逼迫,一直到她的精神完全破產,至死方休。我們的社會,成功地把一個『女人』妖魔化,把她塑造出一個『女巫』,然後,更精采的是,還能成功地把她重新化成一個『女人』。

 

 

倪敏然呢?成了梵谷。愛國愛家,才華洋溢。一生為人提供歡樂,鞠躬盡瘁死了,野祭巷哭舉國同哀。他的家人都堅強活下去,兒子要做空軍,繼承遺志。余天說得最動人:「吊死他的那根繩子,把藝人們都緊緊的綁在一起。藝人們要更團結。」各大黨派政客也都來插花。早已被人遺忘的「饅頭包子」也回來了,許多家庭都團圓了,全國都團結了。

 

 

團結要怎樣呢?提高票價嗎?難道如《星際大戰》,有個黑色帝國在分化我們友愛的演藝大家庭?倪之死是憂鬱症,不是演藝界沒通過反分裂法。

 

 

單是個演員工會,還分兩個。死了,大家聚在一起,但原來使他們分開的原因還在,也不可能消失。

 

 

一個機制,不能靠死聚在一起,要靠生,要找出生路。

 

 

無獨有偶,台灣黑道也說要借蚊哥」的葬禮來團結。對付白道嗎?黑道的和解從來不能持久,否則《教父》哪會一直拍不完?

 

 

藝人們談團結,就像選美會小姐說要「世界和平」一樣,都是廢話。

 

 

中國近代史有名的場景,是毛澤東文革時在「九全大會」的講話。他說:「這次的大會,一定要開得好。要開成一個團結的大會,勝利的大會。」那是中國最黑暗的時代。

 

 

一個沒落的行業在懷念,他們失去的那一代

 

有人說,那些為死痛哭自責的藝人,為什麼不在潦倒求援的時候拉他一把?這有點過,倪並沒那麼潦倒。懷的「蝴蝶效應」應不是有意設計的,它有更深的社會因素。即台灣整個演藝圈,早已把繩子吊在自己脖子上。這種藝人,都是從威權時代走過來的,還讀過軍校。他們原來是中國藝人,後來要改稱台灣藝人、本土藝人。國語不吃香了,老演員沒戲演,要不然到美國移民、到大陸住住,要不然在泛藍的場子裡盪盪,但台語本土的舞台也沒搭起來,也是空的。談起連續劇,大家談的都是大陸劇、韓劇,什麼《劉羅鍋》《大宅門》《大長今》,台灣連以前《晶晶》《保鑣》這種爛劇都沒有了,只剩插科打諢,政治模仿反諷劇。這些劇不是不好,但它只是社會新聞的反諷,就像每天的新聞一樣,看過就忘,水過無痕,沒有什麼藝術可以留下來。此所以倪敏然的《大宅,門都沒有》反是比較認真可看的,這也是他值得肯定的地方,但這又有曲高和寡的問題。打開台灣電視,都是政治吵鬧、社會八卦,電影都是外國的。人一天的時間有限,可以撥出來看台灣本土表演藝術的時間實在不多。沒有市場,老演員沒飯吃,新演員也出不來了。大家都沒通告。

 

 

社會民主了,以前吊在藝術脖子上的繩子說是拿開了,政府把繩子在影藝界腰上,想拉拔,但往往拉到虛的,拉力也沒方向。以前對的現在是錯的,現在對的是什麼又不知道。在一個極端分歧的社會,藝術不知要談什麼了。坎城影展中,對台灣電影有深刻瞭解的威尼斯影展主席就說:「你們還是些老導演,侯孝賢、楊德昌怎麼不見新人呢?」台灣的電影,包括侯孝賢的《最好的時光》,拍的都是吸毒、雜交、頹廢、虛無,年輕人都是行屍走肉的刻板印象。台灣真是那麼絕望嗎?頂上天邊的一朵雲真是那麼陰暗嗎?電影已經走入谷底,還要這樣走火入魔,還是沒有票房,真令人痛心。

 

 

反是紀錄片《無米樂》、《太平輪》、《南方澳海洋記事》還有看頭。它或許不是娛樂,但它看了至少使你有所得,會感動。

 

 

所以,的葬禮愈搞愈大,人愈聚愈多,其實是一個沒落的行業在懷念他們失去的那一代,他們有過的「最好的時光」。這是一場完結篇,大家都擠上舞台,重溫演技,自怨自艾。夏成了唯一的反派,一個偉大藝人之死的替罪羔羊。人人在這個布娃娃上插針,插得她滿臉豆花。許多人義憤填膺的說要求真相,其實是沉溺在假相裡。最後逼夏拿出了真相,結果只是更難堪,大家石頭也丟不下去,累了。

 

 

的葬禮,成了影劇界退除役官兵輔導會開的同學會。

 

 

倪之死,弄得那麼誇張失控,是這個社會共同的責任

 

這裡面比較冷靜的是製作人李典勇、王偉忠。老演員張帝的話也較公允。其他都是沒看劇本的即興演出。

 

 

大家都怪媒體瘋了,媒體也有苦衷。媒體的主管也不是出身檳榔攤,他們是高級知識分子,他們或也討厭八卦,對追逐這種新聞感到不齒,但一停追,收視率就下降。什麼人玩什麼鳥,形成了贏者通吃的現象。編輯台上想,今天新聞哪條最熱門,就派主力部隊打。電視看報紙,報紙也看電視如何跟進,反覆衝殺,全民也帶動唱。就像《恐怖蠟像館》,盯上、謀殺、陳列,最後要禿鷹啃屍殆盡才完。誰也不敢退場,大家同景同節,轉來轉去都是一樣。誰想逃出這個大宅?門都沒有。如何打破這種循環?獨責媒體,高唱自律沒有用,要從整個制度來做設計,還要配合人的素質的提升。

 

 

所以,倪之死會弄得那麼誇張失控,是這個社會共同的責任。藝人在演戲,媒體和觀眾在大聲叫好。夏倒算無辜,他們反是最震驚的一方。兩個人愛得要死,怎麼會搞成這個樣子?

 

 

倪敏然寫過一篇文章,說他是「倪克阿」,可做他的讖語:「每一個人將修飾過的真相,渲染過的假象,全都造成一個理想的形象,經過金噴漆,上油打蠟,再隆重公諸於世,結果此人果然流芳百世。

 

 

藝人,真真假假的提供或者招供出了自己,萬一不幸有朝一日沒把真相和假象之間平衡好,就大大破壞了形象。

 

 

倪克阿說,藝人不死,只是雕琢。有人只在雕琢假面具。

 

 

倪克阿之死就是台灣的「歌聲魅影」,劇場裡的「佛地魔」都戴個面具,說盡了「懷疑、表面、敷衍、去死」的話,卻都是空話,沒什麼值得回憶的台詞。

 

 

倒楣的是那棵蓮霧樹,它是倪敏然最後牽掛,卻遭陪斬,陪葬的還有那一萬朵玫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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戲,可以借用德國哲學家尼采的自傳標題來形容:「瞧!這個人」。

 

 

這個人,一個不稱職的受審者。在被公審了兩個星期之後,被逼到身心崩潰的牆角之後,居然還不知道認錯,居然還敢辯白,居然還不懂得表現出一個被告,尤其是一個「第三者」,所應該表現出來的卑微與歉意,居然還敢奢望保留一絲身為「人」的最起碼尊嚴。更致命的錯誤是,她居然以為,只要忍住悲傷,當一個像樣的「女巫」,台灣這個偽善的社會就會放過她。

 

 

一個上海姑娘,意外演出了台灣有史以來最大一場獵殺女巫的媒體公審中的女主角。在那場所謂「大和解說明會」之前,她儼然已成台灣「演藝圈」的公敵,封殺之說四起。甚至,她也成為一個虛擬的、文化人類學化的「台灣女人」的公敵。這一陣子,這個社會忽然冒出了很多關於「台灣女性」的專家--對比於嗓門特大、行為特蠻橫、眼神特犀利、特不懂得公開示弱的大陸女人,「台灣女人」成為溫柔、婉約、識大體與堅強的代名詞。

 

 

看到一個一個義憤填膺到流眼淚的台灣女藝人,有一位說夏不但沒有「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反而拿起更多把屠刀」,另一位則為她冠上「史上態度最囂張的第三者」的頭銜。突然間,我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真的有資格身為所謂的「台灣女人」。

 

 

她從一開始就已經被定罪了,毫無疑問。她錯了,錯在她以為這可以是一場公平的審判,錯在她以為被告應該擁有辯白的機會,錯在她以為自己有權利擁有「憤怒」這項情緒。她不知道,根據這個社會對「女性受審人」的不成文要求,她唯一的生路就是認罪,就算不認罪也要示弱,就算不示弱也要流淚,而且最好是把你的心都哭到吐出來,最好是哭到跪倒在地,最好哭到整個人昏過去。她演錯了戲碼。於是,有人憤怒,有人惋惜,有人說她,有人說她笨。她成為所謂「情緒管理」的最佳反面教材。

 

 

在最後這一天的「大和解」說明會中,只見夏坐在影藝圈大哥和大嫂的中間,唸著事先寫好的聲明稿,道歉,道歉,再道歉。當她泣不成聲的時候,大嫂拍拍她的肩膀要她堅強,要她好好完就沒事了,說到道歉處,大嫂不忘提醒她站起來一鞠躬。我們的女巫,處於一種近乎夢遊的悲情中,乖乖站起身來,乖乖地一鞠躬。會後,前兩天原本氣到流淚義正辭嚴說要徹底調查小倪的死因,並宣告「第三者」就應該道歉的大嫂,忽然變得非常地優雅大度,說男女之間的私情原本就沒有對錯,自古皆然。她散發著一種神聖的慈母光輝,像極了一位剛剛度化了一個亂世妖女的觀音菩薩。

 

 

大和解?應該改名為「道歉會」。「瞧!這個人終於道歉了」,「瞧!這個人最後的尊嚴終於被我們燒死了。」

 

 

第一項道歉,對那些從不認為她或任何人有權利拒絕接受採訪的台灣媒體記者。

 

 

第二項道歉,對她死去的男人的母親,為了她沒有接電話的那兩個小時,為了她長久的努力沒有堅持到最後。至於那些付出的努力更少,或根本沒有付出的「好朋友」呢?算他們好運,因為他們並不是倪敏然最後的感情依靠。

 

 

第三項道歉,對這個凌遲她的社會。

 

 

不知道大家有沒有想過一個問題:女巫,如果真的有法力,為什麼會讓自己活活被燒死?很簡單,她害怕。就像擅長描繪巫術的英國小說家,同時也是電影「霍爾的城堡」原作者瓊斯所說的,巫術無法在恐懼中施展。在人類真實的歷史上,沒有「佛地魔」,只有歐洲中世紀成千上萬被燒死的女巫。

 

 

演藝圈眾哥姐關鍵句:「你只要態度軟一點就沒事了嘛!」媒體主播關鍵句:「我們為您列出了幾大疑點,希望清公眾最關心的真相」。第一句的潛台詞是,女人,你要懂得當弱者的藝術。第二句的潛台詞,各位觀眾請放心,我們不會輕易放過這個人。

 

 

我不知道我是不是女巫,但這戲卻也看得我膽戰心驚。因為,我看到了台灣社會的偽善,這麼明明白白,這麼確確實實,在所有的新聞台上演。因為,我看到了一個女人,在失去了一個在情緒上病態地依靠她的男人之後,如何一點一點被剝削、被追殺、被逼迫,一直到她的精神完全破產,至死方休。我們的社會,成功地把一個「女人」妖魔化,把她塑造出一個「女巫」,然後,更精采的是,還能成功地把她重新化成一個「女人」。這個女巫,她的名字叫夏,她,已經死過一次。我會記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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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坐在床上,哥哥和我並肩靠著枕頭,被子蓋在膝上。媽媽坐在床沿,手上一本敞開的《西遊記》。她並不照著書本,而是用講的。我們也不斷地七嘴八舌打斷她:「那孫悟空身上總共有幾根毛呢?」「豬八戒用鼻子還是用嘴巴呼吸?」她永遠有辦法回答我們的問題,而且回答永遠那麼生動那麼新鮮有趣…

 

 

 

 

十二點四十五分,終於到家。

 

 

 

 

村子裡的維多利亞小學離我們家大概只要走十分鐘,但我通常需要兩倍的時間。十二點一放學,幾個死黨就會討論:今天走哪條路?每天試不同的路線。我們走得很慢很慢,邊走邊玩。最「秘密」的一條路,是繞到學校後面,穿過一個墳場,半片無人的森林。

 

 

 

 

當然,在小店「寫寫」逗留一番是絕對必要的。「寫寫」是學校附近唯一的小店,賣文具紙張還有玩具。我們每天去看有沒有新的「樂高」,然後算算還要存多久的零用錢,才買得起。所有維多利亞小學生都熟悉的那個女老闆,總是用一種很不高興的眼光往下面盯著我們看,一副恨不得把我們都抓起來丟出去的表情。最奇怪的是,她的德文姓是「熱情」,我們禮貌地叫她「熱情太太」。

 

 

 

 

媽媽有花粉熱,她一直打噴嚏

 

 

一進門我就習慣地大喊,「媽,我回來了!」

 

 

 

 

樓上書房就傳來一聲「好」的回答,然後一定是打噴嚏。媽媽有花粉熱。

 

 

 

 

不情願,但是沒辦法,回家第一件事一定是寫作業。一邊寫作業,一邊聞到廚房裡傳來的香味:好像是洋蔥炒豬肝,還有香噴噴的泰國香米飯。功課只有一點點,做得差不多的時候,飯菜大概已經擺上了桌,這時哥哥華安也到了家,大概一點半,也就是一起吃飯的時候了。

 

 

 

 

飯桌上的談話,總是繞著學校吧。我很熱切地要報告今天老師教的我們的「村史」──村子裡有條小溪,我們常到那條小溪裡用手抓鱒魚。「村史」地圖把那條小溪畫了出來。

 

 

 

 

吃過飯之後,就真的沒事幹了。我就跟著媽媽走進她的書房。我趴在她腳邊的地毯上畫漫畫,她在書桌上寫字(要到好多年之後才知道她是在寫「文章」)。

 

 

 

 

她一直打噴嚏。我動不動就去糾纏她,坐在她腿上,跟她說東說西,一看她又低頭寫字了,我就又要她下來,跟我一起趴著,看我畫的東西。

 

 

 

 

現在回想,真不知她那時怎麼寫作的。

 

 

 

 

她說,德國教育有毛病!

 

 

 

 

時間慢慢走,總在這時候華安從他的房間大喊,「媽媽,作業做完了,我可不可以去踢球?」媽媽的反應永遠是大驚小怪:「怎麼可能?你每天的作業只做十五分鐘都不到啊?人家台灣的小朋友要寫三個小時呢,德國教育有毛病!」她就離開書桌,拿起華安的本子翻一翻,華安咕嚕咕嚕胡亂解釋一通,媽媽就准了

 

 

 

 

但是慢點,有條件:「你讓弟弟跟你一起去好嗎?」

 

 

 

 

華安太不情願了,因為他覺得小他四歲的小鬼很煩人,很,很討厭。他跟媽媽磨來磨去,就是不肯讓弟弟跟著他。我呢,站在一旁,假裝出無所謂的樣子,甚至於酷地說,「我根本不想去。」但是,唉,心裡想死了:拜託,讓我去吧。

 

 

 

 

結果多半是哥哥讓步了,我們一高一矮就抱著球,出了門。

 

 

 

 

球場非常簡單,其實只是一塊空地,加一個老舊的門。一下雨就滿地黃泥。華安的伙伴們已經在等他。我們開始死命地踢球,兩個小時下來,頭髮因為泥巴和汗水而結成塊,鞋子裡滿滿是沙,臉上、手上、腿上,一層泥。可以回家了。

 

 

 

 

在草原上放風箏、飼養蚱蜢

 

 

有時候,哥哥鐵了心,就是不肯讓我跟,媽媽也理解他,不願勉強。她就會帶著我,可能還有「小白菜」──我的小小金髮女友,走到家對面那個大草原去花。都是野花,了的花,放在媽媽帶來的竹藍裡,帶回家做植物標本。媽媽還給我準備了一個本來裝蜂蜜的玻璃瓶,她用剪刀在金屬瓶蓋上啄出幾個洞。草原上的草長得很高,蚱蜢特別多,蹦來蹦去。我就一隻一隻抓,抓到的放進玻璃瓶裡。原來那些洞,是讓蚱蜢呼吸的。

 

 

 

 

玻璃瓶裡裝了幾十隻蚱蜢之後,我們就回家。我把蚱蜢再一隻一隻從瓶子裡倒出來,倒到我們的花園草地上。也就是說,我開始飼養蚱蜢。

 

 

 

 

可是好景不長,很快我就發現,蚱蜢把我在花園裡很辛苦種下的番茄都給吃掉了。

 

 

 

 

有時候,媽媽帶我們在草原上放風箏。草原那麼大,草綠得出水,我們躺下來,看風箏在天空裡飛。我覺得我可以一輩子躺在那裡。

 

 

 

 

然後就是晚餐時間了。晚餐,通常是由我們的匈牙利管家煮的。她常做匈牙利燉牛肉給我們吃。

 

 

 

 

媽媽坐在床沿,手上一本敞開的《西遊記》

 

 

吃過晚餐以後,媽媽准許我和哥哥看一點點電視,大概半個小時到一小時,絕不超過。對這個她特別嚴格,一點不心軟。時間一到,媽媽就出現了。像個母雞一樣,把我們半推半牽帶到浴室。「刷牙」的儀式是這樣的:浴室有兩個洗手台,她放一只矮腳凳在一個洗手台前,那就是讓我踩上去的地方;我太矮,上了矮腳凳才看得見鏡子。她就靠在浴缸邊緣,看我們刷牙,洗臉,換上睡衣。哥哥轉身要走,她就大叫:「牙套──」哥哥矯正牙齒三年,我聽媽媽叫「牙套──」也聽了三年。她總是用德語說「牙套」這個字。

 

 

 

 

洗刷乾淨了,接著就是「孫悟空時段」。我們坐在床上,哥哥和我並肩靠著枕頭,被子蓋在膝上。媽媽坐在床沿,手上一本敞開的《西遊記》。她並不照著書本,而是用講的。我們也不斷地七嘴八舌打斷她:「那孫悟空身上總共有幾根毛呢?」「豬八戒用鼻子還是用嘴巴呼吸?」她永遠有辦法回答我們的問題,而且回答永遠那麼生動那麼新鮮有趣。同時跟我們看圖,讓我們認識故事裡每一個人物的個性和造型。

 

 

 

 

聽到豬八戒「懷孕」的那一段,我和哥哥笑得在床上打滾。然後哀求媽媽:「再講一次,晚一點睡覺,再講一次…

 

 

 

 

再怎麼耍賴,睡覺的時刻還是逃不掉。講了二、三十分鐘故事之後,她就把書起來,一個人親一下,然後就關了燈,輕手輕腳帶上門。

 

 

 

 

搞得媽媽無法工作,給我們莫大的成就感

 

 

我們在黑暗中,聽她輕輕的腳步聲,走向她的書房也要好幾年之後,我夠大了,才知道,每天晚上,這個時候她才能開始寫作。)。

 

 

 

 

她一走,我們就從被子裡出來,開始搗亂,「躲貓」的遊戲正式開動。我們悄悄開燈,玩「樂高」積木,或者大聲講話,或者躲到衣廚裡去,就是想等她發現,等她來。沒幾分鐘,她不放心,果真來了。假裝生氣地罵人,把我們趕上床,關燈,關門,又回到她的文章。她一走,我們又像老鼠出洞,開燈,鑽到床底下,唱歌、說笑…等她來。

 

 

 

 

她又來,這回有點氣急敗壞了,把我們從床底下揪出來。

 

 

 

 

她不太知道的是,她愈是氣急敗壞,我們愈興奮。搞得媽媽無法工作,給我們莫大的成就感。

 

 

 

 

這樣來來回回好幾回合之後,都過十點了,媽媽會氣得拿出一支打毯子的雞毛撢子,做出很「狠」的樣子,「手伸出來!」我們就開始繞著房間逃。她怎麼也打不到。見她老打不到,心裡的得意到今天還記得。當然,也要等到長大之後,才發現,唉呀,她不是真的打不到啊。

 

 

 

 

最後,我們自己把自己給累倒了。倒在床上,精疲力盡。

 

 

 

 

模模糊糊中,感覺有人進來,那是工作了一整天的爸爸回來了。他輕輕地推門進來,走到我床邊,摸摸我的頭,彎下身來在我耳邊很輕很輕地說:「晚安,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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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抽象思維和大視野、大問題上,她好像懂得很多,但是德國生活裡的瑣瑣碎碎、點點滴滴,華安懂得多。因為這種「分裂」,我就常常和她有不同意見,最嚴重的時候,甚至還因為有這樣不進入「狀況」的母親而覺得羞愧…

 

 

 

 

童年彷彿很近,然而幼稚的記憶是模糊的,片段的印象也沒有時間的順序,我很難找出一條邏輯清晰的線來敘述。兒時跟父親相處的時間少,但個別的場景分明,大部分的時間都環繞著母親,但是因為太多,印象就朦朧成一團。

 

 

 

 

我們之間 一直有成長的「拔河」

 

 

我的父母親太不一樣了:父親扮演了一個放任自由的角色,但是對我的成長細節沒什麼理解,相對之下,母親就變成集責任於一身的嚴格的教育者,但是又充滿溫暖。母親和我最大的歧異在於,我只在乎好玩,她卻很在意什麼是我將來需要的才能或者品格。譬如彈鋼琴,在母親面前假裝練琴練了八年,其實根本沒練,今天也全忘光了;這場拔河,我是贏了。譬如游泳,母親說游泳重要,所以我就努力杯葛,總是用最慢的速度走向體育館,好幾次,我走到的時候,游泳課已經下課了。被母親逮著時,她會連拉帶扯地把我塞進汽車裡,一路「押」到游泳池,但是這種貓抓老鼠的遊戲,總是老鼠贏的機率高。

 

 

 

 

我承認自己是個頑皮的孩子。琴彈得不好,泳得不精,我也沒法倒過來「指控」她說,「當年我小,你應該強迫我啊」,因為我記得那麼清楚,當年她就說,「好,現在我不強迫你了,但是你長大以後不要倒過來埋怨我沒強迫你喔。」

 

 

 

 

儘管我們之間一直有這種成長的「拔河」,母親卻仍然以一種安靜的、潛移默化的方式,把我教育成了一個,用她的語言來說,「像一株小樹一樣正直」的人。跟我接觸的德國人總是說,「安德烈的思想和舉止特別成熟」,我大概不得不感謝我的母親。是她教了我如何作深刻的批判、理性的思考,尤其是對於現象如何敏銳靜觀。當然,並非事事美好。我超強的「敏銳靜觀」能力,往往不是用在該用的地方,譬如課堂裡枯燥無味的講課,而是在不該用的地方,譬如課堂外頭唱歌的小鳥。接連四年的成績單上,不同的導師卻都寫相同的評語:安德烈不夠專心。

 

 

 

 

母親,曾是我的宇宙核心

 

 

跟什麼都「放手」的父親比起來,母親簡直就是我和弟弟的「家庭獨裁」。今天我能夠理解了:她對我一方面極其嚴格,督促我努力學習、認真做事,一方面卻又極其講究自由尊重和理性思考。這兩種有點矛盾的態度來自她自己身上兩個成長印記:一個是她本身在台灣所受的教養酖酖保守的、傳統的,另一個卻是,她是一個成長在一九六年代末、七年代初的知識分子──崇尚自由和理性。

 

 

 

 

華飛所記憶的童年和我作為「老大」的是有差異的。他記憶中,媽媽有很多的口頭威脅卻從來不曾真正對我們「動武」──那是他的部分,我可記得她的梳子,還有那一支細小的雞毛撢子,手心打得可疼,有時候也打屁股,還有,總共有兩次,她甚至打了我的臉。

 

 

 

 

當然最多、最鮮明的記憶,還是那些溫馨甜美的時光。週末,一整晚上我們三人圍在床上一起朗讀、講故事,整個晚上。從《安徒生童話》、希臘神話到傳統的中國民間故事,從花木蘭到《三國演義》,我們的視野地平線簡直是一種無限寬闊的開展。母親和我們這種親密相處方式,說起來就彷彿是現代親子教科書裡會鼓吹的一種知性教育範本,但是對於當時的我們,也不過就是晚上與母親的溫存時刻,而且,為了不睡覺,講故事朗讀的時間,能拖多長就拖多長,愈長愈好。

 

 

 

 

就在我寫的此刻,更多的回憶一點一滴地滲進我的思維。以我和弟弟、和母親的關係來說,我一點兒也不覺得這兩個人是我的「家人」,反而比較覺得他們是我的摯友。對我的朋友們我是不太願意承認的,但實情是,我是在和華飛的日夜廝磨中長大的,而母親,更曾是我的宇宙核心。一個典型的下午,做了功課(或說,我假裝做了功課之後),我們倆一定是在母親的書房裡流連。每當「底笛」和我在書房裡亂搞了什麼異想天開的事,母親就會從書桌上抬起頭來說,「喂,看看書怎麼樣?」

 

 

 

 

德國是一個母親不熟悉的「異國文化」

 

 

她沒變,這個句子到今天她還在說──而我也沒變,仍舊不愛看書。希望我「發揮潛能」的這個想法在母親心中,有時會引發一種極其尷尬的情況。我記得五年級時,母親收到學校一個通知:如果認為孩子有音樂天分,家長可以帶孩子去面試,以便進音樂資優班。母親以為這是所有孩子都得上的課,因此如約帶了我,準時到達了音樂教室門口。坐在鋼琴旁的老師,要我開口唱一首最簡單的德國兒歌,我卻當場嚇呆了,一個字都唱不出來,伊不成音調,手指放上琴鍵,卻一個音也彈不下去。音樂老師顯然不耐煩了,跟母親解釋,這是有特殊「天分」的孩子才需要來,母親卻覺得,她收到的信明明說是每個人都得來的。

 

 

 

 

當然母親理解錯了。

 

 

 

 

那是第一次,我發現,德國是一個母親不熟悉的「異國文化」,在這個「異國文化」──我的「本土文化」裡,我比她還行。十歲,我就發現,在抽象思維和大視野、大問題上,她好像懂得很多,但是德國生活裡的瑣瑣碎碎、點點滴滴,華安懂得多。因為這種「分裂」,我就常常和她有不同意見,最嚴重的時候,甚至還因為有這樣不進入「狀況」的母親而覺得羞愧。

 

 

 

 

今天,我卻以母親的「異國文化」為榮,以這樣的母親為榮。即使我們在過去的歲月裡常常有溝通的困難,我想告訴她:不要忘記這些過去的記憶,因為這些記憶,會跟著我們的人生,一生一世,只不過,它們不再像我們兒時那麼的明顯。你可以說,「孩子你慢慢來」,可是有時候,快快地「放手」或許也是必要的。我知道,這很難,難極了,但是如果你記得我們兒時的甜蜜時光,如果你知道你在我們心中永遠的位置,或許,它就會容易一點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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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的暢銷作家,雖然不像歐美作家有的可以一本書賣到三億本以上,如席尼.薛爾頓(Sidney Sheldon)的「遊戲高手」等,但,日本國內也不乏一本書可以賣到好幾百萬冊的作家,而且,日本作家持續創作力都很驚人,有好幾位在日本國內的總銷售量也都是數千萬冊,如川次郎、西村京郎、藤澤周平、村上春樹、宮部美幸、五木寬之、田邊聖子等,如果連海外譯本銷售量都算在內,則也有希望破億冊大關的,如村上春樹。其他也有些單本暢銷的作家如「在世界的中心呼喊愛情」的片山恭一,也有最近叫座又較好的作家如石田衣良小川洋子、江國香織等人,他們所以暢銷的密何在?

 

    第一暢銷帝王是川次郎,他自己吐訴維持暢銷的三個祕訣是(1)自己要寫得快活,那樣讀者看了才會快活,如果自己寫得很勉強、辛酸,讀者讀了也不會好受;(2)隨時維持吸收狀態;川次郎每天一定要寫八○○○字以上才會休息,給自己的工作標準相當嚴格,這點其實村上春樹也是一樣的,村上春樹每天不寫小說時也都要翻譯、寫散文等好幾個小時;村上靠旅行、大量閱讀等來吸收,川次郎則是除了埋首寫作之外,便是搭車去觀劇、看電影,以前是新劇為多,最近古典藝能也成了最愛,但是川次郎表示,不是功利地想要馬上把吸收的精髓施展在作品上,只是潛移默化的功效驚人,戲劇、電影是他的養分來源;(3)他的小說人物不會多著來作細部描述的,極端地說「美女」出現,從頭到尾就只有「美女」,沒有任何形容詞,而讓讀者自己去膨脹自己的想像;這是他的筆法,無法接受他的筆法的人就不看他的小說,但是如果習於這樣筆法的讀者便會著迷而一本又一本買來看,不論現在是第五百本或是第六百本呢!

 

 

日本的小說家大抵都覺得勤勉是很重要的,偶爾只有一本暢銷,是很簡單的事,因為有許多小說家有一兩本竄紅、暢銷之後,就不知去處的,最重要的是持續地寫;就像「在世界的中心呼喊愛情」的作者片山恭一,今年已經四十六歲,在一九八六年得到新人獎之後,都一直持續寫,過去所有的書都只銷售三萬本到十一萬本而已,但是終於讓他等到一本超過○○萬本的作品,當然,這本書因為小學館編輯石川和男的改書名提案,以及找明星柴開紅(台譯柴崎幸)來推薦等操作,才讓它像是怪物般地大暢銷起來。

 

這本書原本是在二○○一年四月出版的,片山自訂的書名是「戀愛的蘇格拉底」,編輯改而從「新世紀福音戰士」最後一集的台詞來命名,才讓作品的方向性更為明確,但剛出版時連書評也都不大明顯,其後才慢慢以「純愛」的主題漸獲矚目,最大的關鍵還是二○○二年四月柴開紅的推薦,小學館加印書腰寫柴開紅說「我邊哭著,一口氣讀完;我今後也想談這樣的戀愛」,開始時效果也不大,而是到了二○○三年柴開紅主演「GOOD LUCK」而人氣倍增,這本書也跟著水漲船高,以十幾、二十幾歲的女孩為主而開始爆發性地大暢銷,其後又宣佈要改拍為電影、電視劇,宣佈要改拍時銷售六○萬部,但是電影上映時便超過○○萬本,已經不知道是誰搭了誰的便車。

 

 

    ●

 

    日本近年跟電影連動而成功的小說非常多,像是渡邊淳一的「失樂園」暢銷近百萬本,而江國香織、辻仁成的「熱情與冷靜之間」、宮部美幸的「模仿犯」等也都因為電影等熱潮,而讓小說得以銷售超過二○○萬本,最近正在上演的黑木曈的「東京鐵塔」(江國香織著)是否能造成這樣的效果則還是未知數;此外山崎豐子的「白色巨塔」連載當時就很轟動,但是能狂銷五、六百萬冊,也跟此小說五度被改拍成電視劇、電影有關。

 

  當初片山的書用原來的命名的話,可能還只有賣三萬本就告終結了,不過片山恭本人覺得「暢銷書本身並沒有實體,所以並不大在意銷售冊數的意義,不過十年、二十年的話則不知道,是會讓人細水長流地讀下去呢?還是會遭人忘卻,在現在的時點是無法知道的」,至於為何會暢銷,片山自己表示自己其實並不知道,或許是「這雖然是寫情人死亡的悲哀的故事,但是作品的底流卻是對生的肯定,如果是因為這樣的訊息而暢銷的話就好了」。

 

 暢銷書暢銷的原因,或許是操作得法,或許是因為故事情節感人而口耳相傳的結果,或許是作者的知名度,如電視名節目主持人、偶像明星等,像是黑柳徹子的自傳性回憶錄「窗邊的小豆」暢銷了七、八百萬多本,至今是日本史上最高紀錄的暢銷書,或是石原慎郎寫弟弟石原裕次郎的「弟」,抑或唐澤壽明寫的「兩個人」也賣了一四三萬本等,都是屬於藝人書暢銷的領域;雖然黑柳寫的是自由主義教育學風的回憶,石原慎郎本身是川獎作家等因素也無法忽視,但是基本上還是因為是知名藝人相關作品。

 

暢銷書跟影視或是宣傳等都沒關係,而以純文學能引起各界狂讀的還是村上春樹的作品,「挪威的森林」上下兩冊,至今連文庫版共銷售了八○○萬冊,也是創純文學作品紀錄的;當然村上特殊的文體、對時代敏銳的預言性等讓讀者只要是「村上春樹」作品,就不能不買,所以「海邊的卡夫卡」雖然是村上集大成的一部作品,不過評論贊否二分,也有書評家認為如果這本書的作者不是「村上春樹」的話,或許只能賣六萬本,而不是上市三個月便賣六○萬本呢!村上本身上電視等媒體的不宣傳作風本身就是最佳宣傳,村上在序言尾寫著「於倫敦」、「於希臘」等,更能掀起讀者的幻想。

 

 

    ●

 

    大部分真正以寫作自負的作家,對於作品狂銷都不見得那麼在意,日本的暢銷書反而在一般大報的書評欄是會遭到故意忽視的;渡邊淳一對於暢銷書的看法是「超過百萬本的暢銷書,不過是虛構交織的結果,並非拚命寫出來的,不過背後還是要有作者本身的實感與素質才行,我自己是不會嫉妒暢銷作家的」,渡邊能說出如此有餘的話,其實也是因為自己也算是長年都還在暢銷作家之林吧

 

日本另一位暢銷皇帝是鐵道旅遊推理的西村京郎,暢銷皇后現在是宮部美幸;現在日本寫鐵道推理的作家雖然很多,但是這條路線其實西村京郎是拓荒者,一九七八年寫「寢台特急殺人事件」,算是西村鐵道推理站開出的第一班推理列車,他的作品的魅力是從來不會只是單純的地運用換車的詭計,來當障眼法或是不在場證明等,而是會應用非常豐富有關鐵道的各種知識,而圈套居然是在很意外的地方,鐵道的魅力因此更得到強調,而鐵道的魅力也變成西村作品的魅力;在西村京郎之前,即使如寢台特急列車,在推理小說中也曾經幾度登場,但是像是九五八年松本清張的「點與線」中握有事件很大關鍵的是東京發車的寢台特急「朝風」,有一個著名的在東京車站月台四分鐘的目擊場景,而推理的線索是「朝風」的餐車收據,其後寢台列車也繼續在日本各地奔馳,但是是西村讓它成為最重要的舞台的,其後相繼登場的是在日本各地方跑而相當有多樣性、地方特性的各色特急,特急是當時國鐵民營化後改善登場的新玩意,不僅是作為運輸工具,而且也是讓旅客可以在車上度過舒適美好時光為目的的列車,西村作品便相繼讓各種新型特急登場,西村是比任何人都更關心新的事物,更迅速地在小說裡反映時代的變化的,所以讀者會很好奇「下次可以在紙上(西村小說)搭到什麼樣最新式的列車呢?」,特急之後是新幹線,其後是令人起思古幽情的地方線列車,然後是蒸汽火車頭的懷古列車,然後是車站等等。

 

    雖然鐵道推理是西村的主線,但是如果西村老是只寫鐵道,自己的世界也會愈來愈窄,所以他並沒有放棄其他的社會派路推理或是本格推理、青春推理、海洋推理、綁架推理等各種路線;不過要寫鐵道,也要自己真的喜歡才寫得好,西村是自己在年輕時沒事就去東京車站、上野車站胡亂搭,手裡根本沒有時刻表,有車來就上,看能搭到哪裡就搭到哪裡,當然當時做夢也沒想到自己會當鐵道推理作家,不過確實是這樣的青春期的記憶而促成了往後的暢銷的。

 

 

 

    宮部美幸的社會推理跟其他的推理小說很大的不同,是她的觀點很「低」,是從生活在社會底邊的人的視線來眺望世界,這是別人所難以模仿的,這或許跟宮部自己是住在東京下(老街)有關係吧,成名之後,她也未曾搬離原來生長的環境;一般小說家與登場人物的距離非常遠,但是宮部則兩者的距離非常近,小說中的人物都像是庶民生活裡隨時出現在自己周邊的人物,這也是宮部被稱為國民作家的原因吧!雖說如此,宮部當然還是維持從神的觀點來俯視事件全景,精闢細膩地分析,不過文字是最為接近人的肌膚溫度的文字;宮部是每一部小說都經過相當的資料蒐集、採訪才動手的,不過這也是日本作家的基本特性,因為作家不會容許自己的作品裡出現不合實際、不合理的情節的。

 

   另外一位已經過世的藤澤周平,也就是電影「黃昏清兵衛」、電視劇「蟬時雨」的原作者,他寫日本人淡淡的悲歡模樣,生前作品以下層武士等社會低層的人為主角,寫了無數的歷史小說,共暢銷了二三○○萬冊,是日本辛酸的上班族最能共鳴的作品,而他的價值是又到了最近幾年才又重新被發覺。他也是隨時警惕自己、不斷要維持最「低」視線的作者,成名之後,也都是粗茶淡飯,一本初衷地寫,這與其說是藤澤維持暢銷的密,其實也是他的人生哲學的展現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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暢銷書像樂透,至少有一部分像樂透。暢銷書的現象看來熱鬧,這部分最像樂透。從一個角度看,多少真正大暢銷的書,怎麼看都像「純屬意外」。

 

    常常,我們以為中樂透彩,靠的都是運氣。其實,如果樂透純靠運氣,不會有那麼多人迷樂透,不會有那麼多人前仆後繼,每期每期貢獻自己的血汗錢去買樂透。

 

 

我的意思不是說樂透彩不公平、不透明還是有暗盤(當然我也不敢保證一定沒有),而是就算最公平、完全照機率給獎的樂透,在買彩券人的心中,還是都會想方設法,找出一些道理,找出一些可以讓自己比別人更有機會得獎的門路。

 

    有人精心算過去得獎開出來的號碼。有人以圖解顯示各式各樣的號碼組合模式。有人不辭辛勞選彩券行來買──一種人特別選剛剛開出過頭獎的店,偏偏有另外一種人特別選從來沒開出過頭獎的店。有人選買獎券的時間──一種人選最多人排隊的時候,偏偏有另外一種人特別選生意最冷清的時候。有人講究分散原則,有人相信一次在一家店買足,中獎機率最高。

 

    問這些買彩券的人,他們都能說出一番道理來,換句話說,他們都不完全相信中獎只靠機率。不過,能被你問到的人,都沒有中過頭獎,他們的道理沒有真正驗證過。

 

  當然,如果樂透彩的道理能被破,樂透也不必賣了。還有,如果樂透真的是全靠苦辛勤,那麼,大家也就在工作崗位上苦辛勤就好了,不必去買樂透,也沒興趣去買樂透了。

 

  

 

    暢銷書像樂透,至少有一部分像樂透。暢銷書的現象看來熱鬧,這部分最像樂透。從一個角度看,多少真正大暢銷的書,怎麼看都像「純屬意外」。可是換一個角度看,拿一本本暢銷書來分析,好像又都有它們暢銷的理由,訪問作者、出版社,也都能講出一套道理來。可是同樣的作者、同樣的出版社,用同樣一套道理,卻十之八九,複製不出暢銷書來。

 

 在台灣,暢銷書還有一點像樂透的地方,那就是保持了本來應該窮困潦倒的人,繼續掙扎活下去的希望與勇氣。

 

  還需要複述那些數字嗎?台灣的出版社每年出版兩萬多種書,可是台灣居民平均一年買不到幾本書,所以,絕大部分的新書,根本賣不到千本。這是多麼悲慘的產業狀況,簡直就是薄薄兩分旱地,卻要養活大家子老老小小上百人口,一樣困難。不過,如果真是吃不飽飯的農家,應該要有的自然發展,一定是有人要搬出去另謀出路。管你去工廠做工、落草當響馬,還是想辦法鑽營當官,就是不能繼續賴在老家。然而,好些年下來,台灣的出版社還是那麼多,出書量還是那麼大,這怎麼回事?

 

  一個原因是,出版在台灣,仍然帶著高度的理想色彩,也沒有真正專業化。高度理想色彩,吸引了許多人,不為商業目的投身其間。沒有專業化,使得技術與資本的門檻都很低,於是有些人遇到事業上的挫折,想:「沒辦法,那就去開計程車吧!」另外有一些人走投無路時,就想:「沒辦法,那就去開出版社吧!」

 

開出版社,和開計程車一樣容易上手。可是開出版社比開計程車多了一點享受──可以理直氣壯地想像,說不定會出到一本暢銷書呢!

 

你很容易說服一個計程車司機,要他別夢想靠開車,可以年收五百萬。你卻很難,幾乎不可能,說服一個出版社老闆,說他今年絕對賺不到五百萬。他一定會問你:「如果我出到一本暢銷書呢?」

 

    如果,我比別人先簽到「達文西密碼」,我就發了。如果我比別人先想到找大寫「美容女王」,我就發了。他會這樣語帶遺憾地告訴你。他還會轉而語帶興奮地跟你咬耳朵:「我手上有一本日本的情色小說,一定會賣贏村上春樹,說不定還能超越『達文西密碼』!」「我有管道,談好了張惠妹出『節稅女王』,一定大賣!」你相信嗎?然而,你怎麼告訴他你的不相信呢?

 

 出暢銷書,個個沒把握,人人有希望。沒把握,不重要,重要的是,有希望。因為有希望,所以可以一本一本發到市場上去試。這本賣倒了,還可以再試下一本。

 

  

 

    「殺頭生意有人做,賠錢生意沒人做」,本來是天經地義,但碰到了台灣的出版業,好像就不合用了。不必探入人家的業務機密,隨便都算得出來,出版這一行,有不少賠錢生意。賠錢生意有人做,因為做的人不覺得自己在賠錢,就像一般人買樂透時,不會將那一張五十塊當作是賠錢的投資。台灣市場上有好多,多得數不清的書,實際的性質,實際的作用,等同於是一張張等待對開獎號碼的彩券,看看能不能擊中的,成為暢銷書。抱持著終能出到暢銷書的不死之夢,許多出版人就有了驚人的韌性,想方設法挪來各種資源,無論如何也要撐著,反正台灣書籍發行慣例,可以用新書抵舊帳,賣不掉的退回來,再換新的去,就算帳面上沒什麼收入,還是可以維持好一陣子。這就好像抱著中樂透不死之夢的人,寧可勒緊褲帶餓肚子,也要買彩券,不,就算去跟人家或借或騙,也得找出錢來買彩券。

 

 

    彩券總有人中,暢銷書也總有人出到。台灣書市,每隔一陣子,就真的會有暢銷書創造的傳奇出現。名不見經傳的作者寫的台灣前途分析,忽然就大賣,賣到全台灣人心惶惶。著名小說家的新書,據說影射了哪位政界名人,忽然就大賣,一本書賣的量,超過小說加過去所有作品的總和。還有,封面俗不可耐的恐怖小說,完全沒有道理地就大賣了。每一個傳奇事件,要嘛救了一家出版社、要嘛創造了一種出版風潮,幹出版的左看右看,看看這些傳奇,更不相信自己炮製不出一本暢銷書來!

 

   大哉,偉哉,暢銷書之為用。當我們說「暢銷書」時,其實我們意指的不只是「賣得很好的書」。「暢銷書」還有別的意涵。「暢銷書」不只賣得多賣得好,而且是以像病毒感染般的方式賣的。換句話說,「暢銷書」一定牽涉到某種非理性的流行動能,購買「暢銷書」最大的動機,來自書的內容,來自作者的號召,當然更來自出版編輯的用心,而是「因為別人都在買!」

 

別人都買,所以我也要去買。這種效果才創造了暢銷書,也說明了「暢銷書排行榜」的厲害。排行榜明白地告訴大家,別人都在買什麼。上暢銷書排行榜,往往正是一本書之所以暢銷的真正原因。

 

可是這樣不成了「雞生蛋、蛋生雞」的循環矛盾了嗎?到底是暢銷書上了暢銷書排行榜,還是上了暢銷書排行榜就能變成暢銷書,哪是因哪個是果

 

 

    嗯,還真難說清楚。不過,多少能將樂透中獎道理說得清楚明白的人,哪真的就能掌握樂透之謎,變成億萬富翁嗎?正因為到現在,從出版社到書店到讀者,誰也搞不定暢銷書的道理,所以暢銷書才會繼續像樂透一樣迷人,讓我們感動、讓我們驚訝、讓我們憤怒、讓我們疑惑、讓我們害怕,喔,有時還給我們集體瘋狂學美容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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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為一個作家,我必須跟我的族群一起成長。然後以年歲漸長而累積的一點智慧、或油條,把我熟悉族群的心情寫得更清晰。暢銷是上帝給的,上帝隨時可以拿走。拿不走的只有自己,和自己相信的生活方式。所以我只能繼續為「同儕」而寫,倒也不是要為這一群人留下什麼時代的紀錄,我以為我是誰啊?

 

 

    我去參加party,朋友好心地替我介紹美女。

 

朋友說:「他叫王文華。」

 

    我微笑地看著女方,露出熱切的表情。女方沒反應,睜大眼睛,等待更精采的介紹詞…

 

    朋友像購物頻道主持人一樣提高聲調:「他是一個名作家耶!」

 

    我有血有肉地站在女方面前,她卻低頭看手機,檢查不存在的簡訊。

 

  朋友不得已,使出殺手?:「他就是寫『蛋白質女孩』的那個…

 

    「哦!你好你好!」女方突然醒過來,「我昨天到書店還看到『蛋白質女孩』耶!在打五折!」

 

    「喔…」天啊,這不是我期待的反應,「嗯…便宜賣,大家交個朋友…

 

    「我好喜歡你的書喔!我崇拜你好久!你的書我都有看過耶!幫我簽名!幫我簽名!」

 

    「真的嗎?我的書你都看過?那你喜歡『美國企業制勝策略』嗎?」

 

    「那是什麼?」她露出一絲先前鄙夷的表情,「我們還是來談談『蛋白質女孩』啦!哇!你好厲害喔,都會押韻耶!」

 

    我常覺得,如果「蛋白質女孩」這本書能走路去夜店泡妹妹,運氣應該會比我好。

 

 

 

    「蛋白質女孩」在二○○○年出版。二○○年後,我的人生開始走下坡。我沒有在二○○○年跟當時迷我的女生結婚,是這輩子最大的錯誤!

 

我在「蛋白質女孩」以後的書,寫得都比「蛋白質女孩」好,但是銷售數字都比不上。書店、出版社、媒體通通知道:王文華的銷售量在「蛋白質女孩」達到了頂峰。

 

朋友私下問我:「嘿,我問你一個私人問題,你不要生氣喔!」

 

    通常這種開頭只會引導到兩種問題,一種是懷疑你的性向,另一種就是…

 

    「你會不會覺得自己沒落了?」朋友講完後身體立刻往後倚,好像怕我揍他。

 

    「我當然不覺得自己沒落了…」我猛然起身、義正辭嚴地說:「我『知道』自己沒落了!」

 

當然,這只是從銷售數字來講。就寫作來說,我覺得自己一直在成長。

 

    「但是,嘿…」朋友一副「你少故作堅強」的表情,「數字就是數字,你難道不會有一種失落感?」

 

    「當然會!特別是當我在party上必須要依賴五年前的作品來泡妹妹,真是失落斃了!」

 

我當然會有失落感。誰不希望更暢銷、更有名?不過名氣就像夏日的汗,流得很多很快,但風吹就乾了。留下的是一股酸味,和膩的感覺。我的失落感有限,因為我知道我未來還有更棒的東西。嗯…我只是還沒想到那是什麼而已!

 

好啦,我也知道這太阿了!我的失落感有限,其實是因為我當初,也沒想到自己會暢銷。

 

 

    「蛋白質女孩」的故事是這樣的。一九九九年,我從美國搬回台北,在電影公司工作,認識了很多時髦的上班族。人間副刊的主任、我大學的學長:楊澤,找我寫專欄,每禮拜六登。

 

「要寫什麼?」我問。

 

    他豪爽地說:「隨便你啦!」

 

我學MBA,剛結束五年美國的管理工作,本來想寫企管。寫了一篇後覺得萬萬不可。誰星期六要讀企管啊?狗急跳牆,我突然想:我平常碰到這麼多單身的上班族,我自己也是其中之一,大家都在追求愛情,不如就寫我們的故事吧!

 

    就這樣,「張寶」誕生了。那時邊上班邊寫專欄,有時工作一忙,寫得就隨便了。眼尖的讀者,會發現「蛋白質女孩」的故事有時是不連貫的,或是角色的行為是矛盾的。張寶明明很狂放,怎麼這邊突然保守起來?這些問題,結集出書時也不管,反正覺得這本書就像我之前其他的書一樣,一刷埋單吧

 

 

    ●

 

    「蛋白質女孩」成為暢銷書後,我被問到很多問題:

 

    1、「為什麼這本書會暢銷?」

 

    2、「請你分析暢銷書的要素有哪些?」

 

    3、「你為什麼從一個嚴肅文學的作家變成一個暢銷作家?」

 

    4、「成為暢銷作家會不會有壓力?」

 

    5、「你是MBA,是不是把書當做一個商品在包裝?先分析讀者是誰?他們要什麼?再寫他們想要的東西?」

 

    

 

這些問題的答案很簡單:

 

    1、「蛋白質女孩」會暢銷,不是因為押韻,不是因為行銷,而是因為內容不留情地寫出了都會男女在愛情中的種種賤招,而你我都耍過這些賤招。

 

    2、暢銷書的要素,是寫大家都有的經驗。

 

    3、我沒有從某種作家變成另一種作家。不管別人怎麼稱呼我,我的本質沒變。嚴肅文學或暢銷文學,都要Fun。Fun不一定是好笑,天知道我另一本暢銷書「61×57」傷感地要死。Fun是深入的觀察或獨特的風格。我只是一直在寫Fun的東西。

 

    4、當暢銷作家沒有壓力。我們做我們喜歡的事情,因此娛樂了很多人,還賺到錢,怎麼會有壓力?當然如果你要把我幻想成一個「為了苦思如何超越自己而備感壓力的悲劇英雄」,我不反對,因為那聽起來滿浪漫的。)

 

    5、我MBA的身份在書印出來後才開始。我懂行銷,當然要好好行銷我的書。但在寫的過程,我從來不去想怎麼包裝這本書。

 

       好啦好啦,也許我的「劣根性」在寫作時還是會冒出來,一絲行銷的念頭會誘惑我為了迎合讀者而寫。但那就像性幻想一樣,我會想,但不會去做。不去做的原因,倒還不是不敢,而是不會。如果暢銷的文化產品那麼容易製造,那麼全世界最會行銷的好萊塢,怎麼會有賣座的電影呢?

 

 

 

    不過當我整理過去寫的所有暢銷和不暢銷的書,我發現了一個共同點,也許這就是大家在瘋狂尋找的暢銷書祕訣。這個共同點是:我一直在寫我的「同儕」。

 

「同儕」當然不限於朋友、同事,或年紀跟我一樣的人。天知道我的朋友和同事從來不買我的書,他們總是能軟硬兼施地「」我送他們。我能暢銷,另一個很實際的原因是:我自己買了很多本!

 

「同儕」指的是任何年紀、任何地方,跟我有相似背景的人。那種背景就是:在中產階段家庭中長大,規規矩矩地念書、上班。想結婚生子,對父母很孝順,星期六跟他們逛家樂福,但又想搬出來住。在公司自願加班,不會跟老闆頂嘴,但會用 Messenger聊天,順手拿走公司的便利貼。喜歡國外的東西,出國一定shopping,但不熟悉每牌子的典故,買仿冒品時不會不舒服。我們壓抑、悶、對愛情有幻想,但膽子不夠大,對愛情一大堆堅持,入睡前卻也幻想做些壞事。

 

 我順便賣一下書,若你覺得你也是這種人,請買一本我的書,任何一本都行。)

 

    我一直在做的,就是用不同的形式和角度,寫這群人求學、工作、家庭、愛情的故事。你如果不是這種人,你不會喜歡我的書。我太知道我的讀者集中在台灣北部和大陸的沿海城市。到了南部,來聽我演講的人以為我是寫「台灣霹靂火」的鄭文華。我永遠不能寫農民和勞工的故事。How?難道要為了「擴展目標市場」,去揣摩我沒有的生活或心情?那樣的作品明眼人一看便知,我想唬誰?

 

 

    ●

 

    只能寫自己熟悉的東西,要怎麼成長?做為一個作家,我必須跟我的族群一起成長。然後以年歲漸長而累積的一點智慧、或油條,把我熟悉族群的心情寫得更清晰。暢銷是上帝給的,上帝隨時可以拿走。 拿不走的只有自己,和自己相信的生活方式。所以我只能繼續為「同儕」而寫,倒也不是要為這一群人留下什麼時代的紀錄,我以為我是誰啊?而只是為了當有人在網路上轉寄我的文章,那一剎那,我們感覺活著並不那麼孤獨。如果這樣的作品暢銷,當然很好!我請大家吃飯,還可以送朋友更多的書。如果不暢銷,那我就發發牢騷,埋怨一下市場的庸俗,下次再試。任何作家都很難單純為了暢銷而寫,你想想看,那種感覺多寂寞!

 

Party還在繼續,剛才跟我聊「蛋白質女孩」的美女掉頭走了,臨走前跟我說:「期待你的下一本書!我知道一定會比『蛋白質女孩』更精采!」

 

我心想:你連我已經出的、比「蛋白質女孩」精采的書都沒看過,幹嘛期待我下一本比「蛋白質女孩」精采的書?但埋怨歸埋怨,我回家還是會乖乖地寄一本簽名的「蛋白質女孩」給她,希望藉五年前的小小名聲換得下一次約會。這樣的路還要走多久?我不知道。但我會繼續走下去,而我已經知道路的終點,是我的墓碑,上面的墓誌銘是:

 

「他是一個作家…什麼,你沒聽過他?沒關係,我講這個你就知道了:他寫過『蛋白質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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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什麼樣的作家,能讓台北國際書展會場起了騷亂,讓路過的人都駐足聆聽?什麼樣的演講,能讓讀者心滿意足,啟發思維,又能與過去所讀印證歷歷?

 

台北國際書展是台灣出版界年度盛事,出版社往往力邀重要作家現身會場。或許是感應到了廣大「迷」的翹首盼望,這次天下文化邀請秋雨到台灣訪問,書展這場演講,有限的空間,半個小時前座位就已被聽眾填滿,兩側出口和走道上也聚集了不少等候者,攜帶著好幾本專著以備簽名的,準備好錄音筆或紙本預備寫下筆記的,因為要見到崇拜的作家而興奮談論的…。演講開始後,一些路經的參觀者看到這擁擠的場面,也禁不住打聽是誰,聽到了是秋雨,大半也都留下來聽講,可見其魅力驚人。

 

 

開卷就得讀好書,人生應該奠基在高處

 

 

從《文化苦旅》到《借我一生》,秋雨的散文,一向以其既能顯現個人的命運幽微,又能觀照大時代起伏與文化脈息著稱。本有學者身分的他,在豐富的人生閱歷下談閱讀,往往使讀者有醍醐之感。在書展中和讀者面對面,秋雨分享他對於閱讀的體會酖酖特別是,當世事紛紜,眾聲喧嘩,如何在書頁書香中找到屬於自己的一個沉靜的空間?

 

 

第一是盡量找好的書來閱讀。這句話聽來簡單,仔細想想,古人說「開卷有益」,是因為當時出版印刷不那麼發達,知識量不那麼壓迫,好書的比例是高的;這十幾年來資訊爆炸,好書固然也增加了,卻遠遠不及壞書增加的速度和數量。有些讀者以為好書是比較困難的,所以先讀第三流書,再讀第二流書,打算程度提高了,才讀第一流書,其實這是錯誤的想法。開卷就得讀好書,人生應該奠基在高處,讓知識的舵帶領我們前往想望的彼岸。

 

 

延續讀好書的觀念,再來就是,書要讀得少一點、精一點。「這就牽涉到選擇的功夫了」,秋雨認為,面對那麼大的出版量,必得培養分辨擇取、去蕪存菁的能力,才能找到對自己有益的書籍。可以說,閱讀有時不是堆積東西、而是去除東西;不一定是「加法」、而是「減法」。最後留下來,真正進入血脈的,卻是璀璨精緻的。少而精之外,還要進一步求閱讀的系統化,而非浮泛地東碰一下西碰一下:「曾有一位大學圖書館的教授告訴我,他可以從學生借的書判斷這個學生將來有沒有出息。完全不借書的學生,不在學問下力氣;每天得來借書換書去看的,表示心還不定,沒有方向,不知道自己要往哪裡走;倒是借的書之間彼此相關,且有旁通深拓之勢,那這個學生是知道怎麼讀書的,將來必然在學問上大有出息。」

 

 

尋找能與自己的知識結構、生命結構相呼應的好書

 

 

大多數的讀者還會面臨一個問題:這本書很重要,內容豐富,是本好書,可是我怎麼就是讀不進去。怎麼辦?是不是要囫圇吞棗、生剝硬啃?

 

 

「要讀自己看得下去的書」,秋雨說,第一流書的數量就已經不少了,但並非每大師都和自己有緣分。硬讀的結果,損害了自己,也損害了大師,自己花了時間,滿腔苦惱,又可能對經典產生誤解。事實上,找書其實就是找自己,我們都在尋找能與自己的知識結構、生命結構相呼應的好書。然而,生命是變化的,現在不能產生同感的作品,可能過了兩年,生命經歷不同了,反而能夠契合。進入經典是需要時間的,需要的不只是閱讀和思考的時間,還包括心靈歧途上彼此終於交會的等待過程。

 

 

回顧自己的生命歷程,幾次因緣際會,讓秋雨有了三次潛心讀書的機會,他笑稱這是「封山」;生活為現實事務籠罩,且關乎謀生或社會榮譽,使得個人的閱讀往往是片斷的,「封山」的經驗卻提供了一個安靜的道場,藉著讀書修持心的高度。文革時期,他曾在浙江奉化蔣經國先生所留下的圖書館內,浸淫滿室中國古代經典,奠定了對傳統體察與反思的基礎;文革之後,又曾花了好幾年時間,靠著勤勉的讀書態度和字典,閱讀西洋文學名著,開闊了文化眼界。後來,到香港講學,擁有較多機會接觸海外學人的著作,更讓他一頭栽進去,遊走於多元的異域視角。「這不只是為我自己補課」,自許為「文化推動者」的秋雨充滿了使命感:「事實上,也是為民族補課。」

 

 

找回那個失卻的精神核心

 

把近作《借我一生》定義為「記憶文學」,當中沒有任何一個名人,卻能鼓動讀者的胸懷,回過頭去探尋生命裡的優美或遺憾,以及其與時代互動的痕跡。秋雨說:「我讀過不少回憶錄,但是這些回憶錄往往寫太多大家都知道的事情,那是社會的集體記憶,變成意識形態的說明,個人卻淹沒了。回憶應該是更貼近血肉的。我認為這是一種人文悲劇。」所以,《借我一生》或者可以做一個小小的示範,「畢竟,記憶是個人的權利,記憶寫作的特點應該是著力於個人,帶出整個時代,而非著力於時代以帶出個人。」至於書寫中如何選擇記憶,則須倚賴長期的閱讀和思考所培養出的審美敏感與文學標準。

 

 

作為一名文化人,在變動的時代裡除了充實自我,也應該盡量提醒群眾去找回那個失卻的精神核心。「所以我寫作,也盡量到媒體上去談自己的理念和經驗。希望藉由各種傳播管道,略盡力量。」稍早,秋雨曾到台灣佛光山盤桓,和星雲法師對談文學與宗教。他視文學和宗教為兩種足以重新點燃人心、尋找精神支撐點的文化力量,而閱讀,則是提高自我、沉澱喧嘩的最佳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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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巨大的「拆」字 像秘密判決,噴在牆頭

 

你到過廣州嗎?

 

 

這麼簡單的問題,卻很難回答。是的,我來過三次,但是,每一次,都是因為「工作」而來,譬如演講。有人到車站或機場迎接,有備好的車子護送,有既定的路線畫好。進入一個講堂,離開一個講堂;進入一個酒店,離開一個酒店;熱情的人們和你說話,然後回到車站或機場,離開了這個城市。

 

 

稍微多幾個小時,可能會被帶到重要的景點,身負「導遊」任務的朋友努力地將兩千年或兩百年的歷史在二十分鐘內講完,然後在彼此都覺得意猶未盡、萬分遺憾的時候,一面說「下次再來」一面趕往機場或車站。

 

 

為了求效率,車子永遠走在高架橋或高速路上,而古老的中國為了急切地與國際接軌,總是採取最劇烈的開刀方式,對準老城區一刀切下,開腸破肚。於是走在城市內的交通動脈上,望出車窗,看見的,多半是削了一半的紅磚老樓,拆得殘垣斷壁的庭院,半截橫,幾根危柱,滿地狼籍,有如未清理過的帶血跡的手術現場,巨大的「拆」字像秘密判決一樣,噴在牆頭。

 

 

有的城市,我會暗暗決定,再也不回來。有的,那二十分鐘的敘述留下幾個難忘的片段,記在心裡,還想探索,或者,在快速駛過的手術現場,瞥見一點點「手術前」的滄桑的美貌:一條樹影幽深的巷子,一排姿態嫵媚的老樓,半邊隱約的飛簷塔影,一個長滿青苔水藻的斑駁碼頭。吉光片羽略過,但是心裡知道;我要回頭,要單獨地、專注地回頭來認識這個城市。

 

 

廣州,就在這個必須「回頭」的名單上。

 

 

2.玻璃內與玻璃外之間

 

一月二十一日早上,看看窗外的天,灰的,感覺沉靜,是個「出走」的好天。對一個持台灣護照的人而言,隨興「出走」不是那麼容易的事,因為隨便在地球儀上挑出一個城市來,多半需要辦簽證,這一個念頭,足以冷卻掉任何想「出走」的衝動。

 

 

拿好台胞證,「出走」第一站是灣仔的中國旅行社,辦簽證。

 

 

第一次辦的時候,別人只需要等個十分鐘,我卻足足等了半個多小時。去問那坐在櫃台裡的小姐怎麼回事,她斜地睨著我,似笑非笑地說,「那你當然要等,你不知道你是什麼人嗎?」她的坦白讓我吃了一驚。

 

 

每次來都要等得比別人長,大家也就有了默契。小姐看見我來,還說「請坐」,一副心照不宣的樣子。坐下來,透過玻璃看著她,她也看看我,很安靜;但是在玻璃內與玻璃外之間,隱藏著一個深不可測的巨大空間,深得聽不見一點回音。

 

 

3.魯迅在廣州開書店。達夫在廣州飲茶…

 

火車緩緩開動,一個半小時的車程,足夠溫習一下自己對廣州的零碎印象:南越王趙在廣州建宮殿。蘇東坡在廣州欣賞寺廟。洪秀全在廣州拜上帝。康有為在萬木草堂講課。梁啟超在廣州寫文章。七十二烈士在廣州起義。孫中山在廣州開會。蔣介石在廣州練軍。陳寅恪在廣州寫《柳如是別傳》。魯迅在廣州開書店。達夫在廣州飲茶

 

 

一番胡思亂想,火車快進東站,才開始翻開手邊的旅遊小冊:

 

 

光孝寺:唐儀鳳元年(六七六年),禪宗六祖慧能在此受戒,開創佛教禪宗南宗之先河。

 

 

我嚇一跳:十五年的深藏,風動幡動的哲學辯論,菩提樹下的剃度,竟是在廣州嗎?為何在歷次的廣州行中,無人提及?再看下一則:

 

 

華林寺:梁武帝大通八年(五三四年),西高僧達摩乘舟至廣州,在此登岸,並建茅舍。

 

 

只有短短兩行字,卻重如千鈞,我心跳得厲害。曾經在西安碑林看明朝風顛和尚畫的〈達摩東渡圖〉,也約略記得《祖堂集》(九五二年)裡敘述的梁武帝和達摩對話的機鋒:

 

 

武帝問:如何是聖第一義?師曰廊然無聖帝曰:對聯者誰?師曰:不識。又問:朕自登九五已來,度人、造寺、寫經、造像,有何功德?師曰:無功德。……

 

 

菩提達摩與政治人物話不投機,北上黃河,面壁九年,然後有慧可的「斷臂立雪」的傳奇。《楞伽師資記》裡慧可的話曾經令我徹夜清醒,難以入睡:

 

 

吾本發心時,截一臂,從初夜雪中立,直至三更,不覺雪過於膝,以求無上道

 

 

原來達摩葦渡江,禪宗初始之處,也在廣州,為何無人告我?

 

 

旅客都走光了,光孝寺,華林寺,我邊唸著名字,邊提起背包跌跌撞撞下車,踏進廣州,已是暮色沉沉。

 

 

4.一個失去了身分證明的人

 

早晨的珠江帶點霧意,好像那江水還沒醒過來。我放棄早餐,背起背包奔出愛群酒店。站在長堤大馬路斑馬線上,車輛不讓人,根本過不了街。轉身將背包裡的地圖取出,決定了路線:江在南,寺在北。先去十三行看老建築群,再回頭沿海珠路往北走。

 

 

過了馬路,將地圖放回背包,發現背包的拉鍊大大地打開,裡面是空的。我停下腳步,看看周邊的人,一個乞討的孩子,三個發廣告傳單的青年,藥店前倚著閒閒的店員,幾個過路的男女。這是一個城市的街景,看起來,什麼都沒發生。

 

我幾乎是踩著雲霧走回酒店的,心裡想的是:台灣護照、台胞證、香港出入境許可、香港身分證、台灣身分證、德國出入境許可、德國和台灣駕照、不同銀行的信用卡都沒有了。而且,我身無分文。

 

 

走遍了全世界、穿過無數國界和邊境的人,馬上知道這意味著什麼:我是一個失去了身分證明的人。

 

 

要是哪一個朋友在此刻出現,我一定抱頭痛哭給他看。

 

 

兩個基層警員倒是五分鐘之內就來到酒店,但是到了派出所,一個警員卻花了九十分鐘的時間做筆錄。筆錄,其實只有那三百來字,抄下我已經寫下的失竊項目。我以為他會立即「辦案」,譬如說,管區警員可能熟悉那一區的竊盜集團,會試圖聯繫;譬如說,路口和酒店都裝了監視電視,馬上把出事時段的錄影帶調出來檢視;譬如說,詢問酒店的工作人員,追查線索

 

 

九十分鐘過去了,我才發覺,警察唯一做的,是寫好筆錄,發給我一張報案失竊證明,以便我能到出入境管理處申請臨時台胞證。其他的,都別想了。

 

 

上午十一點,到了出入境管理處。空空的大樓,這是星期六。一個穿警察制服的人坐在一個電話機旁。窗子開著,冷風呼呼吹進來,他看起來凍得發抖。

 

 

顯然只是個接電話的人,值班的官員不在。他撥通了值班官員的電話,然後將話筒交給我,我開始解釋自己的困境:證件全沒了,明天必須回到香港,請問怎麼處理?

 

「今天是星期六,沒人上班。辦你這個,要好幾個部門的人,禮拜一再來。」

 

 

「對不起,可是我明天得回到香港──

 

 

電話裡的人很惱火,打斷我,「你告訴我為什麼明天要回去?」

 

 

我愣住了。他相當憤怒地說,「你有什麼理由一定要明天回去?你把理由給我說出來。」

 

 

我想說,您沒有權利要求我告訴您我為什麼一定得回去,這屬於一個公民的個人隱私;我想說,在一個文明的社會裡,政府是有義務為它的公民和訪客解決急難的;我想說,在一個法治的政府裡,所謂值班,就是您無論如何不能離開這個位子;我想說,您能不能不用這種惡劣的口氣和我說話

 

 

我都沒說,只是問他,「您不是值班嗎?」

 

 

「我沒要你跟我說話,」他說,「告訴你,我這是在為你服務,你搞清楚。…你說有什麼理由一定要明天回去?」

 

 

我決定投降;「星期一上午大學有事。」

 

 

電話突然掛掉了。

 

 

那凍得手背發白的人問,「他說什麼?馬上來嗎?」

 

 

我搖頭,「不知道啊。他掛了電話。」

 

 

「喔──」他想了想,「那我幫你再打。」

 

 

又接通了,他聽了一會兒,放下聽筒,說,「他去找人。要你等著。」

 

 

「嗄?是等十分鐘?還是一小時?還是三小時?還是?」

 

 

他似乎也很為難,然後再度勇敢地拿起話筒,「她問要等多久或者能不能講定一個時間?」

 

 

放下話筒,他說,「他也不知道,因為他要去找其他部門的人,不知道什麼時候找得到人。」

 

 

看著他在冷風裡瑟縮的樣子,我說,「您實在應該穿著大衣坐在這裡,這兒太冷了。」他搖搖頭,說沒關係。

 

 

然後又拿起話筒,「小姐問能不能約個時間?」

 

 

聽了一會兒,他高興地說,「他會派一個人下來這裡收件,然後你下午四點再來取臨時台胞證。」

 

 

「您不能收件?」

 

 

「不能。」

 

 

「下來收件,」我說,「那表示上面有人在值班?」

 

 

「不知道。就等吧。」

 

 

「要等多久呢?」

 

 

「不知道。」

 

 

二十分鐘以後,下來了一個小姑娘,來「收件」。

 

 

下午四點,準時回到大樓,還得等。極寬闊空的大廳,沒有一張椅子。送來稿費救急的朋友問警衛,樓上有位子,可以上去坐吧?警衛懶得理,搖手表示不可以。

 

 

為什麼不可以?我走過去把警衛的椅子搬過來,有點生氣地對他說,「那麻煩您去搬幾張椅子過來讓我們坐著等。」

 

 

他奇怪地看看我,我洩氣地坐下。我幹嘛為難他?他不會知道,政府部門是為人民服務的,因此大廳裡理所當然應該有椅子給市民坐。沒有椅子,他應該覺得抱歉。他的工資,都是市民繳的稅所發的。可是,如果他的長官們,還有長官的長官們,還有長官的長官的長官們,都沒有這種意識,你要求他什麼呢?

 

 

四點二十分,有人出現了,拿著一本新的台胞證。「要收費,七十元。」

 

 

朋友從口袋裡掏出錢她說,「不行啊,我不能收錢。得負責收錢的人來開收據收錢。」

 

 

「那──收錢的人在哪裡啊?」

 

 

「要找找啊

 

 

我真想一把搶下她手裡的證件就跑。

 

 

5.我不需要證明我是真的我

 

有了台胞證,可以離開中國,但是不代表可以進入香港。

 

 

上了從廣州開往九龍的直通車。到了關卡,直接找香港海關的官員,解釋了狀況。他將我帶進一個辦公室,指著一張椅子,說,「請坐。」

 

 

這是星期天晚上八點半。另外幾個顯然也是入境手續有問題的人,正坐在一張長凳上等候,其中一個是非洲喀麥隆人,穿著拖鞋,露出所有的頭。

 

 

六個制服齊整的邊境官員正在忙碌。他們工作的神情專注,和同僚說話時,又顯得輕鬆愉快。一個女性官員甚至從一張桌子走到另一張桌子時,用的是小女生跳格子的輕俏腳步。

 

 

不耐久坐,我不時站起來走動。麻煩的是,埋頭公文的公務員一抬頭,只要看見我站著,就會指著椅子,說,「你請坐啊。」

 

 

填表格,按指模,簽名。在九點半,我以一個准許我逗留七天的臨時入境許可進入香港。

 

 

第二天,第一站到了台北駐香港的代表處,它的名字帶著歷史的荒謬性:中華旅行社。在台北申請護照,只要二十四小時;在香港,因為郵件的來往,最長需要二十天。台北辦事處的官員熱情而迅速,但是,我恐怕享受了人們因為熟悉我而給予我的特別的信任;我不需要證明我是真的我。

 

 

下午一點半,到了香港入境處。抽了一個號碼,等候四十五分鐘,和官員面對面。

 

 

「辦理香港身分證,你需要香港入境證。」

 

 

「但是我的入境證被偷了。」

 

 

「那你就要辦理入境證。辦理入境證,需要台灣護照。」

 

 

「但是我的台灣護照被偷了。」

 

 

「那你可以去律師那裡公證,證明你的身分。律師給你一個公證身分,我們也可以給你入境證。」

 

 

我看著這位講話規規矩矩的女性公務員,說,「沒有身分證,沒有護照,請問,律師憑什麼給我證明身分?」

 

 

她呆住了。我拿出當天的《蘋果日報》,大半版是龍應台失竊的消息,照片很大,還有「出事」地點的示意圖,看起來特別怵目驚心。

 

 

將報紙推進窗口,我說,「律師總不能憑《蘋果日報》來證明我是真的吧?」

 

 

她喃喃地說,「對啊

 

 

這時,她的長官發現了我們的僵局,走過來,微笑著點點頭,說,「我知道你的特殊狀況,我們會特別處理,一定會幫你解決的。」

 

 

6.廣州老城,有著法國印象派油畫的濃稠美感

 

我決定不被小偷打敗。

 

 

廣州的老城區竟然還處處看得見歷史的年輪,洋溢著老城的情趣。大德路幾個街廓全是五金業。鋼管以各種意想不到的形狀掛在牆板上,乍看之下像現代藝術。小鋼圈成千上百地放在一堆時,彷彿貴族的珠寶箱子被不經意地打翻了。詩書路上看不見任何詩書,但是再走一段就發現整條街都是印刷業,也明白了「紙行街」的意思。接近十三行的成衣批發集中區,楊巷路一家連著一家的鈕釦店、拉鍊店、皮帶店、花邊店。當一整店裡都是拉鍊的時候,大大小小各形各式的拉鍊,鋪排開來,簡直就像一個現代美術館的主題展。

 

 

夾著老街的是一株一株菩提樹,菩提樹掩映著一棟一棟的老樓。老樓或沒落褪色或殘敗頹廢,但是雕花的廊柱、起伏的山牆、彩色的玻璃,彼此暗暗輝映,老舊中反而更有一種成熟的滄桑的嫵媚。

 

 

廣州老城,有著法國印象派油畫的濃稠美感。

 

 

然後就走到了光孝寺。天色漸漸暗下來,大殿裡亮起盈燈火,晚課的誦經聲,在鐘聲、鼓聲的節奏下,綿綿流進靜謐的庭院。慧能受戒的菩提樹,不知是不是一千五百年前的那一株,菩提樹的心形闊葉在風裡搖晃,一兩片隨風飄下,落在蒼青色的石階上。

 

 

不是風動,不是幡動,仁者心動。我就這樣認識了廣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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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個人去看了周星馳的《功夫》,星期一的早場電影,沒有太多觀眾,坐在略顯空蕩的巨大電影院裡,看這麼熱鬧精彩的笑鬧片略顯孤單,但也讓我有更多的空間流露情緒。

 

 

大部分時間,我笑到前俯後仰,有一幕竟讓我哭得淚縱橫。也許是笑得太厲害,情緒像被沾了火藥似的,一遇到悲慘情節,相對上顯得不能自已。

 

 

讓我哭的那一幕,和周星馳無關。電影裡頭讓我印最深刻的角色並不是他,最出色最搶眼的角色也不是他。這或許代表了他身兼電影導演及主角,大肚能容,並不想搶走所有的風采。讓我印象最深刻的反而是那些住在豬籠社區裡的小人物,還有那三位在急難時不得不出頭的平凡英雄──豆漿店師傅、竹竿店師傅、裁縫店師傅,他們懷著一身絕技,卻因厭倦武林中事而甘做平民,沒想到卻因為流氓來落腳處鬧事,被逼得「揭竿起義」,露出一身絕學,三人才發現彼此是武林高手,都因為同樣的理由而大隱於市,在打退敵人之後惺惺相惜、在日落時以武會友過招、互武藝而後告別,卻在告別之後慘遭敵方派來的高手暗算而慘死。

 

 

也許我一直太給人堅強果敢的印象,好友聽我說我看這麼卡通的笑鬧片也會哭,都覺得不可思議。

 

 

人生如戲,戲也如人生,誰能說是莊周夢蝶,還是蝶夢莊周,我看戲時總是太過認真。

 

 

我至今仍堅持著一種幼稚,最不能看到英雄「出師未捷身先死」,更不忍看到正不勝邪,在這個時刻,我不爭氣的眼淚在黑暗中然落下。
能看清江湖險惡不宜久留還是韜光養晦、安於平凡的是真英雄,能在緊迫關頭奮不顧身的更是偉人。這幾個角色有趣,也不膚淺,他們死了,害我哭得好傷心。而且還念念不忘了好些天,一想到就難過。

 

 

我一邊哭,竟然還一邊為自己還有十歲時的赤子之心而高興。你,是不是也有一樣的心情?能夠隨意感動,也是平凡人生的真功夫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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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下純屬歪理,切莫當真。

 

 

我正在電腦前修改劇本時,女兒從她房間走來,問我幾歲為「而立之年」,我腦袋突然一片混沌,一時忘了一個人何時才會金雞獨立,只好上網找尋答案,查到後告訴她:

 

 

我:子曰:「吾十有五而志於學,三十而立,四十而不惑,五十而知天命,六十而耳順,七十而從心所欲踰矩。」

 

女兒:你連這個也需要查啊

 

我:我不懂的才多著呢。

 

女兒:我早就知道了。

 

 

女兒正要走開,我把她叫回,想藉此來個機會教育。

 

 

我:你知道那些話都是孔子說的吧

 

女兒:我知道。

 

我:孔子是聖人,聖人講的話只適用他自己,我們凡人不必太過當真。

 

女兒:怎麼說?

 

我:孔子十五歲志於學,我十五歲志於混;他五十歲知天命,我現在五十幾了還不知天命是什麼;他老人家六十耳順,我到時候應該會耳背。

 

    女兒:什麼耳背?

 

    我:啊?你說什麼?完了我現在就耳背了。    

 

我在創作劇本時盡量避免在對白裡採用過多的成語俗諺,雖然我從小就聽說它們代表一個文化、一個民族的智慧結晶。然而,格言一旦被濫用後,就遲早會淪為毫無意義的形容詞,說的人不必思考,聽的人無可玩味,還有啥新意?何況,有些「智慧的結晶」早該被淘汰了。

 

好幾年前,我遠赴美國維吉尼雅州的岳父家作客,因時差的關係天色剛亮我已醒來,只好被迫外出晨走。走著走著,看到一整排岳父心愛的百年楓樹,還有他親自開墾的菜圃,我想起美國田園詩人佛洛斯特(Robert Frost):他不就是長年在鄉野間漫步而寫下後世稱頌的田園詩篇嗎?為何我這個俗人看到了美景,腦中一直出現的卻是燒餅油條的畫面?於是,我忍痛delete腦海裡香噴噴、口感十足的早餐,逼迫自己欣賞美景。果然奏效,但看到的不是美景,而是奇觀。我看到一隻貓正咬住一隻鳥,而那隻鳥的嘴裡正啣著一條蟲。我見狀,不假思索地便提腳踢了那隻貓,可惜沒踢到,正想one more time時,背後忽地傳來岳父的聲音:「蔚然,你一大早踢我的貓幹什麼?」事後回想倍覺衰哉,但至少我獲得了一個意想不到的結論。我不是真的想救那隻笨鳥或那條可憐蟲,我只是想捍衛一句格言:早起的鳥兒有蟲吃。既然捍衛不成,只好改寫:早起的蟲兒被鳥吃,早起的鳥兒被貓吃,早起的貓咪被我踢,早起的我被岳父罵。

 

有句西方俗諺我老是搞不清它所指何意:滾石不生苔(A rolling stone gathers no moss)。它到底是要人們安分點抑或機動些?這裡的「苔」具有正面的還是負面的意義?如果是前者,一個人幹嘛渴望生苔?我看過太多的公教人員從內在到外貌全身長滿了苔,活似恐怖片裡的異形。如果是後者,石頭沒有苔,一直滾一直滾,到底要滾到哪一天,滾到哪裡去?  

 

為了這篇文章,向來慵懶的我終於上網查個究竟,結果查出它原來是西元前羅馬人Publilius Syrus所寫的格言,現今有兩種相互矛盾的意義。第一屬原意:太過機動的人永遠沒有生根守成的一日;第二屬衍生意義:機動的人可避免招致過多的責任與憂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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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則小故事是這樣的:

 

 

有個太太多年來不斷抱怨對面鄰居的太太很懶惰,「那個女人的衣服,永遠洗不乾淨,看,她晾在院子裡的衣服,總是有斑點,我真的不知道,她怎麼會洗衣服都洗成那個樣子…

 

直到有一天,有個明察秋毫的朋友到她家,才發現不是對面的太太衣服洗不乾淨。細心的朋友拿了一塊抹布,把這個太太家窗戶上的污漬抹掉,說:「看,這不就乾淨了嗎?」

 

原來,是自己家裡的窗戶了。

 

每一個人都曾經遇過不少憤世嫉俗的人,或者,你也有過一些看什麼都不順眼,永遠覺得命運對自己比較壞的朋友,但在傾聽他們的怨言之後,總會發現有句老話說得很妙: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

 

看到外面的問題,總比看到自己內在的問題容易些;而把錯誤歸咎給別人,也比檢討自己來得容易(檢討自己和責怪自己,又是兩回事了)。於是,憤世嫉俗的人常從年輕憤怒到老,遇上有人過得比他好,都想咬對方一口,斜視久了的眼睛看什麼都不順眼。

 

最近,我在網路上看到一則新辦公室守則,應該也是一位憤世嫉俗的上班族寫的,韻腳還押得真不錯,全文如下:

 

苦幹實幹,做給天看;東混西混,一帆風順
任勞任怨,永難如願;會捧會現,傑出貢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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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排斥機器卻躲不掉機器。從前拒絕練車,後來開起車來比計程車司機還猛;從前拒絕伊媚兒,現已然上癮,一天不看就渾身不舒服,彷彿睡覺沒換睡衣一樣。

 

    我雖然天天用伊媚兒,對它仍舊懷有敵意。起初我對它拒之千里,打死也不願學習,勉為其難使用之後堅持正名叫它電子郵件,後來偷懶改喚為「信」,最近終於屈服暱稱它「伊媚兒」。若問稱「伊媚兒」哪裡不好,我會說:「名字太過親密,有點倫。」    我唯有在感受伊媚兒收發稿件的效率時才能體會她的媚力。但是,伊媚兒要是有知,一定認為我是若即若離的負心郎:絕大部份的時候,它之於我只是必要之惡,不看可惜,看了浪費氣力,好比電話答錄機,不聽白不聽,聽了卻也是白聽──除麻將的邀約,天下哪有那麼多十萬火急、錯過不得的重要大事?

 

    對我來說,伊媚兒有三惡。首先,它人盡可夫:所有該要或不該要的信件它照單全收;它不是個有血有肉的管理員,無法真正地為我分類過濾。搞到最後它成了垃圾桶,主人淪為清道夫。收信快樂是可遇不可求的享受。依我的經驗,二十封信裡有三分之二是廣告,十幾件廣告裡有一半在教我怎麼花錢,另一半在教我如何賺錢。前者令人厭煩;後者讓人感嘆:世上好人何其多!那些懂得賺錢訣竅的高手居然不出外花錢或偷偷賺更多的錢,反而撥冗散播福音,普濟眾生,我怎能不好好回信謝謝這些恩人呢?因此,我花很多時間在腦海裡草擬一封感恩四溢的回覆:「多謝分享發財的撇步,下回有種煩請附上尊姓大名與身分證字號,並不吝惠賜住址,以便在下拜託管區警員帶路登門造訪。PS.:不成敬意,敬請笑納虛擬水果一盒及如假包換的手銬一副。」

 

    再來就是轉寄自朋友或陌生人的「forwardletter」,其中最令我受不了的有兩種。第一是無聊的算命遊戲,其標題大致不出「真的很!不信試試」之類的文字。我偏就不想試,不管橫豎是浪費生命。理由很簡單:算命遊戲只能告訴人們已知之事物,唯一的功效大概是訓練人穿鑿附會、捕風捉影的能力。只要收到這種信件,我必殺之,尤其看到「要耐心做完」,下手更快。久而久之,我已練就一套獨步武林的彈指神功。其次是有關健康的大小資訊。我是個負面人,看到「健康」兩字就會自動聯想到死亡,想到死亡會聯想到地獄,想到地獄會聯想到數字「十八」。有一回,我在信中看到教人「中風時如何以針扎刺手指尖端」時,我頓時心跳加速,血液逆流,抖著手撥電話給還在學校的太太:「快,我們家的針盒在哪?」太太不解地問:「你要縫什麼?」我回道:「不是,我要刺自己。」

 

    最後,伊媚兒使我中文退化。如沒絕對必要,我很少回信,即使回信,其言簡意賅的程度有如打電報般。因用詞看似淡漠,我在「伊媚兒朋友」間得了個「冷伯」封號,而我也甘之如飴以「冷伯」自居。有一次,幾個朋友在伊媚兒上七嘴八舌討論去哪聚會大快朵頤之後的好幾天,我終於回信,寫道:「那天不行,你們去吧。冷伯」不料收到數封圍剿的回函,大意不外是:「去就不去有啥了不起,自以為,你不來更高興。」我只得再回信平息眾怒:「我哪有耍酷咩?我是真的有事啦!你們去玩唄。粉羨慕哩!」這招耍可愛果然奏效,大夥紛紛回信安慰。

 

    我排斥機器卻躲不掉機器。從前拒絕練車,被迫考了兩次筆試、五次路試才拿到執照,後來開起車來比計程車司機還猛;從前拒絕伊媚兒,現已然上癮,一天不看就渾身不舒服,彷彿睡覺沒換睡衣一樣。目前,我還沒完全屈服的是手機,但那是另一個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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