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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去買便當的時候遇到徐亦甫和他同學,兩人在談前陣子剛拿了台積電三獎的小說。作者是中山人社的,「因為是認識的,所以就看一下。」他們說。原來已經陸續刊了出來,我只記得首獎之後停了好一陣子。

回社辦後上網匆匆看了一遍,剛好和我最近想寫的東西有關,所以順便寫一下。

沒讀過的人可以稍微看一下:美夢,作者:中山二年級李若雯。

主要是兩條線:面對「移民」的敘事者,以及熱愛「祖國」的拉貝;當中穿插「本省人」的情緒認同,譬如面對外來強權(在一個形式上的概念來說,美國也是這樣的角色吧),「美國人的氣勢就是不一樣」、口袋裡老是放著美金的爸爸,及「日本人對我們很好」的爺爺、「那都是中國人和我們沒有關係、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的方子。兩條線以台灣為背景,平行陳述各自不同的「國族想像」;同時相交於現代台灣青年的特殊背景。

混雜各式歷史背景、國族想像,生活在高度資本主義社會裡的現代台灣青年。交點上這些人的生命狀態和混亂的心裡認同正是本文的主題、也是最難處理的部分。如果作者意欲描繪的是「混亂」這個狀態,那麼她必然得將構成元素先搞清楚,否則結果將不會是「混亂」,而是「虛無」。

我認為文中處理得較為清晰的只有敘事者這條線,描繪一個即將變更國籍、而國族認同空洞的年輕人,她的矛盾心理和「混亂」的情感的確被呈現出來。我們可以接受這是一個對歷史不甚理解,以致對土地及黨國塑造的「國族想像」沒有認同、一個無黨所宗的敘事者;我們身邊有太多這樣的同輩,活在安穩的社會裡、「生活也富裕得讓我沒有一丁點力氣去發動革命」、老是把熱愛中國和熱愛共產黨畫上等號(「拉貝自以為是共產黨」、「在我知道拉貝可能自詡為共產黨之後」)。以致於我們可以理解她在面對「離開」時,反顧混亂一切的那種感觸。而那個最關鍵的、被擺在最後的「感觸」的說服力取決於前段情節的鋪陳;顯然這些情節都非常薄弱。

作者如何說服我們拉貝是這樣的人、方子是這樣的人;拉貝讀的這些書如何構成她強烈的認同(她的國族認同又是否真的牽扯上政治立場?)、方子爺爺所經歷的殖民經驗如何使他只對孫女講出「日本人對我們很好」這樣的話以致方子深信不疑,甚而以此建構了整個價值觀。當然,作者也可以很狡猾地表示,這些人都是青少年,她們的認同跟情感想像是可以輕易混淆的,而這正是本文的主題;若果真如此,我們也只能感嘆這些混亂的元素所構成的並非「混亂」這個主題,而是言不及義、好像說了什麼,事實上什麼也沒說的「虛無」。

混淆的地方在哪裡?

比如說,一開始作者就觸及了「日本」這個中國與台灣之間的特殊連結。拉貝是個仇日者,仇日的原因大抵出於國族想像,首先我們要懷疑的是拉貝這樣的認同從何而來,讀了《易經》、《資治通鑑》、《海峽兩岸》、《日本侵華史》,就足夠讓一個人對這個國族想像產生強烈認同嗎?這讓我想起班上一個彈古箏、讀了一堆古書聊天聊到一半老是舉《莊子》某篇的什麼什麼故事、某某人跟某某人爭辯起來活像王安石與司馬光之類的某同學,一個活生生這樣的人也並不是個大中國主義者;作者如何說服我,拉貝是這樣的人、她是這樣想的,只因為那些書?

又,回到「日本」,拉貝的書單裡出現了一本弔詭的書,叫《日據時期台灣學生運動》,我假設這是一個有意義的符號,那麼,他極有可能是「這本書」,作者叫藍博洲。一個大中國主義者怎麼會對一部台灣地方史感興趣?作者是意圖在這裡將「台灣的抗日運動」與「大中國主義的民族意識」畫上等號嗎?如果是這樣,那這個判斷著實令人不安;如果閱讀的動機純粹只是因為「仇日」,那麼,拉貝會把關於台灣的課都睡掉卻又閱讀台灣史,無疑是自打嘴巴,且拉貝會閱讀這樣的書籍,顯然她的閱讀並不狹隘。既然閱讀了藍博洲這種待過人間雜誌、長期書寫台灣人物誌的左派,拉貝的思想又怎麼能如此僵化毫不動搖?

只用「書」(而且還混雜了奇怪的書)來建構一個扁平人物,顯然是太輕易了。

再者,方子的爺爺在經過了日據時期,歷經田地動不動就被日本財團搶奪、不公不義無處抒發的年代,如何能夠說出「日本人對我們很好」這句話也令人存疑。以致於方子的「本省人」立場也相當不穩固。而「日本」這個題材就這樣被作者處理過去。

在角色塑造上如此混亂的狀況下,兩者激盪出來的情節自然沒什麼說服力。連帶著整篇文也就薄弱許多。

為什麼我要寫這麼多啊囧。最近在讀《新文化苦旅》和《寒夜》,可能因為這樣讓我對這個題目比較有點感覺。而且我寫的其實也都是我自己小說裡的問題吧囧。

好空虛喔。

結束。


>>>>2008/08/12 部落格<紅樓夢>

延伸閱讀:李若雯◎美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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