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8年奧林匹克運動會將在中國的北京市舉行,為了迎接這四年一次的國際體壇大事,更為向全世界的觀眾展示他們國家在這些年的經濟與運動實力,中國各級政府是拚了命,不吝花大錢,「全面搞工程」,「努力抓進度」,就是要讓老外看看新中國的風貌。我有個醫療界的舊識,是外商在中國投資的代理人,我看他飛來飛去,生意做得很忙碌的樣子,不免問他在忙些什麼?他說:「忙奧運唄!2008就快到了,醫療衛生必須打點的事太多了,所有的準備工作必須及時完成,藥品、醫療器材、醫護人員、檢測專家統統要到位,一點都不能有差錯,怎麼可能不忙碌?」我想也是!那麼大的一場盛會,幾千個選手,幾百個項目,要準備得非常周到,是很不容易的。所以,我敬佩之餘,再問一句話:「那最難的準備工作是什麼?」他看著我,一臉我太不懂事的表情,嘴角噴出了兩個字:「尿測!」

我一聽就明白了,參加奧運會的運動員在參賽前後都必須要接受驗尿,以確保成績的提升不是因為外來藥物的增強作用而得。最有名的例子當然是1988年漢城奧運會上,加拿大籍的百米飛毛腿班強森(Ben Johnson)因為使用禁藥被查出來,參賽的資格被取消,到手的金牌也飛了!另外,前不久,美國短跑健將夫婦檔瓊斯和她的夫婿蒙哥馬利,就是因為禁藥疑雲而造成一對鴛鴦雙雙落難的遺憾!大陸的中國游泳選手,從1990年至今,竟然有超過40位選手因尿測查出禁藥的痕跡而被取消資格。禁藥的使用,一直是體育界的痛,也因此,在各項競賽激烈的項目裡,運動員、教練和藥檢單位之間的「躲貓貓」遊戲就一再上演,其層出不窮的花樣,更為競賽新聞添上朵朵烏雲。

近年來,生醫科技的進步對體壇禁藥事件更有推波助瀾的作用。1996年亞特蘭大奧運,號稱為「類固醇奧運」(Steroid Olympics);到了2000年,雪梨奧運則被冠上「血紅素生長素奧運」(EPO Olympics);然後,因為禁藥生技的發展突飛猛進,使雅典奧運會被戲稱為「生長荷爾蒙奧運會」(Growth Hormone Olympics)。那即將到來的北京2008奧運會,科學家會有什麼預期呢?根據一些由各地所舉辦的奧運前的單項或多項競賽所傳出的流言,以及所偵測到的禁藥,已經有人預言,2008年北京奧運很有可能成為結合禁藥和生化科技的「基因工程奧運會」(Genetic Engineering Olympics)。

很可怕,也很可嘆吧!人類為了爭取金銀銅獎牌,竟然把奧運的理想與神聖的運動精神給拋棄了。當然,巨大的商業廣告利益與虛無的民族自尊心,是引起這些「藥物人製造業」的主要動力。但人類的文明在標榜卓越、追求超人的途徑上,所發展出來的「自宮以求聖」的歪風,才是值得整個社會去深思與自省的大事。

有人或許會認為運動員所呈現的歪風,不過是對肉體的增強而已,是屬於笛卡兒「二元論」中生理機制面的那一元而已,不值得大驚小怪,反正人類該重視的只有「我思故我在」那一個較神聖的心靈面。而且貶低運動員,說他們是「不用大腦的那一群人」的不當想法,在社會上也相當普遍,因此,把體育界的禁藥事件,只當成是那一群沒有大腦人的作為,也就不足為奇了。但,事實上,以藥補腦,以增強認知能力的想法與做法,已經出現在眾多「文明人」的身上了。我們應該問的是,為什麼我們容忍「心智進補」,而責難運動員的「肉身補強」呢?

無可否認的,隨著神經藥物科學及認知神經科學的進步,人們可以用藥物來增強注意力及記憶力,並且提升空間推理能力,促進時間資訊處理的效力。這些增強的能力也許不能持久,但短暫的把智慧測驗成績提高,是很有可能的。問題是,我們能相信這樣因藥物的介入而提高的I.Q.嗎?

在我們的文化裡,盲目崇拜造成學業成績高的那一元智慧,似乎是我們的宿命。只要能「資優」,那我們就什麼都補!補腦、補心、補腎、補記憶術、補心算、補感覺統合,更要勤補「基本能力」。學校的小孩常常被家長補得成為藥罐子,也成「背多分」,現在更要在考前一小時猛聽「莫札特」,因為有心理學家發現,後者能提高空間能力測驗的成績!

我們必須嚴肅的面對這個問題了,這樣補來的成績算不算?

假如大家認為「心智進補」是個人的私事,政府不該干涉,則政府就要面對假性心智落差的問題,並且也要處理公平的問題。因為並不是所有的家庭都補得起,因為新藥一定很貴,而健保也不會給付!假如大家認定這些臨時性的補強藥物所提升的並不是真正的穩定智慧,則政府就要立法來加以禁止。例如要效法奧林匹克運動委員會的作為,嚴格執行尿測!

你能想像全國性資優測驗的場景嗎?參加測驗的學童,人手一瓶,考完後就在教室的出口處驗尿,考官更要使出渾身解數,以防尿瓶被調包。這樣的日子,應當不遠了,這絕不是危言聳聽。

當心智進補的可能性已觸動神經倫理的考量時,我們是該靜下來好好反省人類文明的走向了!

>>>>2006年6月號 科學人雜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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