牆面油漆斑駁、白螞蟻鬼祟地在木頭上攀來爬去,這兒是八十多年歷史,已成為古蹟的福州街日式大宅院,歷屆的台大校長都曾住在這裡。
六十多年前,這個庭院深深的矮式平房是日據時代的總督住所;台灣光復後,則成了歷任台大校長的宿舍。可見台大校長的大學祭酒角色可與國家領袖匹敵。
從帝國大學系統到台大,七十八歲的台大,見證也引領了社會思潮,並奠定大學發展的方向。
第三任台大校長傅斯年,擔任校長不到兩年,卻是建立台大與大學校風最重要的推手。
就讀北大的傅斯年曾代理過北大校長,不像御用文人般講好聽的話,他是唯一在蔣介石面前,敢翹起二郎腿抽煙斗的人。有「傅大炮」之名的他在擔任校長時,強調維護學術自由、學術自主。台大校訓,「敦品勵學,愛國愛人」,就是傅斯年的訓示。
時代轉變,曾經是大學最忌憚的政治高壓逐漸淡出,繼之的,是全球化帶來的消費市場壓力。台大教授林火旺就不客氣批判大學教育成了職訓所,「變得像菜市場一樣。」
大學成商品,面對市場競爭的窘境,陳維昭感受最深。十二年前,他是第一任校內遴選出來的台大校長,當時「廣設高中大學」的口號如火如荼。
用管理、行銷殺出血路
大學從窄門變大門,而教育經費逐年縮減,也就在這個時候,大學校長的角色起了劇烈變化。
小兒外科出身的陳維昭,最有名的是為忠仁、忠義雙胞胎進行分割手術;但他也是台大第一任醫學背景出身的校長。與近年世界各知名大學一樣,校長與一級主管,多由理工醫農背景出任,著重效能與管理。如北大校長許智宏專攻植物生理、麻省理工學院首任女校長蘇珊.霍克菲爾德的背景則是神經科學。
而陳維昭為台大改頭換面,用管理與行銷手法讓台大在市場競爭下,殺出一條血路,為台大改頭換面
學醫的陳維昭在五十歲時,鑑於當時台大醫院被社會批評是「一流人才、二流設備、三流管理」,而到美國約翰霍普金斯學醫學管理。
記憶力就像掃描器一樣過目不忘,隻身前往美國讀書的陳維昭很認真,每天打字、寫報告到深夜。回台後,他擔任台大醫學院長,開始發揮管理能力,不但推動科(系所)評鑑,也推出第一個教師評估制度。
回憶起當時,他形容當時阻力很大,而他只是不停地開座談會,跟老師一位位溝通。
接任校長後,他也將台大醫學院的競爭制度搬到其他學院。其他大學也起而仿效,學習台大的教師評估、系所評鑑等淘汰制度。雖然在〈教師法〉的保障下,大學的淘汰制度並無法真正落實。但,陳維昭最引人注意的貢獻還是在他的募款能力。十二年間,他為台大募了二十幾億元。
過去數十年,台大育才無數,為台灣經濟發展注入莫大動能。但大學的意義並不僅是華麗的建築,或是提供職能訓練。從會漏水的哲學館的破舊與電機學院的光鮮,看到人文的台大褪去。
校長室的窗口一隅往下望,垂掛著的「傅鐘」在夕陽照耀下,倒影迷人。陳維昭在這間傅斯年也待過的校長室說,「只有大學能發聲的時代過去了,現在社會的問題不只有大學能講。」
台大的沈默可以被同情,但它能不能在教育市場化的洪流下,像以往那樣發光發熱,帶領社會向前?
搖曳的「傅鐘」下,傅斯年的話還在那提醒著,「一天只有二十一小時,剩下三小時是用來沈思的。」
寂靜的校園裡,聽著傅鐘的聲音,讓人不禁懷念起那個人文薈萃、狂狷大氣、以知識份子為己任的台大。
>>>>2005/3/1天下雜誌318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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