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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個星期,高中同學會,我和前野、井澤(化名)三個中年男人同坐一桌。別瞧不起中年人,我們三個可是當時鳳中桌球社的首席候補。

「我很後悔,後悔這麼快就結婚生小孩,人生的可能性完全變成負的。」前野說。「我才痛恨,痛恨自己那麼順利就考上醫學院,那麼順理成章成了醫生,如今惡夢一般一年跑七八次法院,連香港腳治不好也告我。媽的,掌聲真的會害死人。」井澤說。

我一邊聽抱怨,一邊拿出新買的衛星導航。

「喂,有沒有在聽啊你?」

「有……我正在把你們的住址輸入我的衛星導航,萬一你們誰家失火,我才找得到地方好去盡最後一份心力。」

「呸呸呸……」

其實我很清楚,衛星導航永遠不會帶我去後悔和痛恨的家,有些東西過了就再也不會回頭了,它只會穿越紛擾的現實,帶我去歷史上沒有記載的那年夏天。

那年夏天,我和井澤頭戴女用內褲,躲在巷子口。那一天我們cosplay的角色是死變態,前野則是路見不平的大哥哥。事情後來的發展是──我的頭穿著井澤的內褲,井澤的頭穿著我的內褲,史上最屈辱地被教官拖著到全校各個班級作「愛與尊嚴」的宣導。前野則是邊跑邊轉圈,又撒花又掉淚地四個月後休學、七個月後結婚、十個月後生小孩,而且一次生了三隻小豬。

從此,沒有鳳中桌球社。

>>>>2008/7/23 聯合報 聯合副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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