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九「倒扁紅潮」由街頭群眾運動蔓燒擴延成為全民聚焦的政治事件,不但本地媒體馬拉鬆動員,更吸聚國際傳媒關愛的眼神。「紅潮」活動浪頭日前暫且休兵,蘊蓄下一波撲高的能量;然而活動形成的漣漪效應,卻在冷颼颼的書市強力發燒。 聯合報社新聞攝影集《百萬紅潮──2006凱道公民運動》搶在雙十「天下圍攻」活動高潮關鍵時點後問世,首刷五千本十天熱賣一空,「許多讀者都是一百本、兩百本的買」;文學出版老招牌爾雅,也破天荒推出創社三十年最有政治氣味的倒扁浪潮書《命運,非關命運》,「平常文學書首刷印一千五百本就差不多,這本書大膽印了三千本。」新書上市十天,立即收到店頭缺書補貨通知,爾雅發行人隱地還在觀察,是否要緊急加印。

出版新聞攝影集,替現場存真,為歷史留記錄 
「這次出版《百萬紅潮》純由新聞角度著眼,並沒有特殊針對性。」統籌《百萬紅潮》編務的《聯合報》副總編輯羅國俊說明,報社對「影響社會未來發展」的重大新聞事件,向來有出版新聞攝影集慣例,替現場存真,為歷史留下記錄。「像是八九民運後,聯合報出版了《天安門一九八九》;九二一震災後,《震殤》攝影集也如實存證了災難對台灣土地的斲傷與民眾投入重建的勇氣與決心。」事實證明,被踩熄的八九民運火種餘燼猶存,替中共改革開放的轉向預留伏筆;台灣人或許淡忘了「九二一」土地動搖的驚怖,但逢豪雨必爆發的土石流,猶如長夜後糾擾不去的夢魘。

出身採訪主任的羅國俊,對新聞事件的後續影響力,有敏銳嗅覺,「這次『百萬人倒扁』的性質和組合方式,不同於以往的民主運動或群眾運動。」台灣歷來群眾運動,多由政黨或政治勢力在背後操控,「這次活動完全是群眾自發,沒有經過組織動員」。活動訴求跨越黨派、意識對立,羅國俊指出,在「建立清廉政治」的正面訴求之外,「活動把『禮義廉恥』、『反對貪污』這些淡忘了或視為迂腐的核心價值當成口號重提,喚醒民眾。」

勤懇打拚的庶民容顏,從各自的生活軌道被召喚出來
羅國俊直指台灣社會經過十幾年的民主化過程,已出現危機。有選舉、政黨輪替等民主形式,「但民主義理的價值,沒有進入生活,變成每個人不可改變的DNA。」盤踞凱達格蘭大道的公民發聲運動,正是試圖重建已喪失的民主核心價值,「預告台灣政治發展將進入新階段」。

鏡頭說話,新聞攝影定格了最多真實性與即時感。《百萬紅潮》在挑選照片,展現了高蹈全觀的視野。「除了總指揮施明德,我們選在新書中知名的新聞人物不多。」更多篇幅留給了酷哥辣妹、勤懇打拚的庶民容顏。「這次活動有個特色,以往根本不上街的婦女和青年學生特別多。他們第一次從各自的生活軌道被召喚出來,在街頭颳風淋雨。」羅國俊從群眾組成,看出活動的深層意義。「婦女群眾最看重誠實、清白的品德,如果這道最後防線都失守,維繫家庭的核心價值也隨之崩解。」青年人純真,看到的不是現實利害,當政治現況和他們追求的純潔理想、嚮往境界背反,他們自然要站出來捍衛,「大學生參與政治活動比較常見,這一次連高中生都主動投身。」

台灣人民的創意智慧,遠勝公關公司玩廣告高手
活動水銀洩地般的感染力,小地方見微知著。「我還注意到一個很有趣的現象,」羅國俊指出,往昔政治勢力發動,上街的群眾舉的標語、旗幟都是一致的、規範的。這次公民自發上街,沒有組織,五花八門的創意表現多樣精彩,「不要小看臺灣人民的創意、智慧,遠遠勝過公關公司玩廣告高手手筆。」從充滿勃動生命力與生活熱情的一個個「台灣之子」身影,「你可以看到這個社會的機會和希望。」

「這麼多人倒扁,我這個三十年出版社應該做點事」
駐守文學領土深耕,隱地不諱言編輯出版倒扁書《命運,非關命運》純屬意外。九月九日和一夥文友、作家穿紅衣走上街頭,「我也是一片紅衣中的一個點」。遊行過程,隱地見到楚戈、管管等老友,相對媒體版面風起雲湧的倒扁聲浪,「文人似乎沉默了點」。剛巧收到作家亮軒e來一篇參與活動的實錄散文〈九月九,穿紅衣,上街頭〉,「他希望我看了文章消消氣」,卻觸發資深文學出版人編一本不同既往風格的新書,「這麼多人倒扁,我這個三十年出版社應該做點事,為這麼多上街頭的作家與群眾留下歷史見證。」

摸不清文友黨派色彩,「不敢亂約稿,書裡的文章都是向九月九遊行當天在路上碰到的文友約的。」出版過暢銷書《十句話》,隱地在書中特別構想了「倒扁一句話」,讓更多不及提筆撰長文的作家發抒對政治亂象的怨怒。

書名典故來自作家亮軒看了2001年諾貝爾文學獎得主因惹.卡爾特斯名著《非關命運》改編電影,再追讀原著,提出「許多的屠殺正是種族主義對抗種族主義的結果」警語,讓隱地心情沉重:「有一天我們這些只佔百分之十五的外省人,會不會也要像電影裡的猶太人,掛著五星標誌才能上街。」

出書前有一點掙扎,「要不要把這本書放在文學調性的爾雅叢書中」。出書後,正面鼓勵多過負面批評,隱地卻希望:「這樣的書,這輩子不要再出。」

新聞現場做了護貝存檔,不容輕易變造塗染
「記者是替歷史打第一遍草稿的人」,固守新聞編輯台的羅國俊,對《百萬紅潮》出書,有另類感受,「電視、報紙的報導稍縱即逝,希望這樣的新聞攝影集能替讀者將動人的剎那永遠留下,長期典藏」。他提起最近翻閱先前出版的《天安門一九八九》,「經過時間沉澱,你可以重新審視當時的人物現在在做什麼、運動追求的目標現在有了什麼變與不變。」

歷史在每一個當下發生,與時俱進,隨詮釋者的解讀不斷翻新意義。「記者要抓住時效,常常投入每天的工作,不太去想歷史的事。」《百萬紅潮》的編輯過程,卻讓羅國俊有機會停下思索。「我們編的基本上還是新聞書,不是學校的歷史教本」,觀察、評析與定論留待後人去說,至少新聞現場的即時發生已做了護貝存檔,不容輕易變造塗染。

>>>>2006/10/30 聯合報 讀書人週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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