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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邰 阿Ken 悶鍋師徒 搞皮箱哲學
電視節目「全民大悶鍋」政治模仿秀是當代台灣的消氣丸,甚至紅遍兩岸。悶鍋的靈魂人物邰智源、阿Ken是一對師徒檔,邰智源演什麼像什麼,阿Ken則常演他旁邊的小跟班,沒有幾句台詞,但僅用眼神就讓人絕倒。

紅花綠葉 超有默契
紅花綠葉,默契不是天生。在戲劇科班出身的阿Ken眼中,邰智源等哥字輩的「大卡」,統統是「鬼」。「鬼」字精確的表達了他尊敬和恐懼,每天即興式的挑戰,考驗的不僅是演技。

得過金鐘獎的邰智源,紅過也黑過,現在年薪超過千萬,他有個「皮箱哲學」:人家不要你了,提了皮箱隨時可走人,但當下要盡心盡力。他睡得很少,讀得很多,想得更多。這天他們兩人不模仿任何人,回歸真我,真心面對自己。

問:聽說師徒兩人有特別的相遇機緣?

邰智源(以下簡稱邰):我二○○○年時在加拿大,參加僑界聚會。他走過來問我,「邰哥是嗎?」非常有禮貌。我那時覺得這個年輕人很有意思,但不帥,樣子畏畏縮縮的,像「卒仔」。

阿Ken(以下簡稱K):那年我大三、大四,在加拿大念表演,也演舞台劇。看到邰哥,想多了解一下台灣的演藝圈,問了他半小時。他很有耐性,一一回答。

邰:後來碰面,是他當馮凱(導演)場記,記得跟真的一樣。沒多久,王偉忠(悶鍋製作人)問我,「你看這個人怎樣?」我說不怎麼樣,偉忠說,「他想走演藝圈」,我說我知道,這個人不錯,但想走演藝圈,很難啦!(K大笑:為何很難?)外型呀,非常普通的一個人。

K:任何人在邰哥面前,都很普通。現在年輕一輩的,在他面前幾乎沒有好的,他的標準非常高。

邰:現在我發現,他其實有資質,也很有觀眾緣,他不必太努力,就會有觀眾喜歡,這很難得。他在悶鍋演了兩年,我前幾天看了他主持的外景節目「在中國的故事」,打了一通電話給他說:「你成了!」表現已經夠格了。

演啥像啥 人生 豁達
問:邰智源是魔鬼教育嗎?阿Ken會不會很受傷、很挫折?

K:他真的像以前的功夫片師父,徒弟爛透了,師父就拿著鞭子在旁邊抽。舉例來說,剛開始演悶鍋時,他演「汪笨糊」,我在旁邊演小弟。因為是新人,我不斷想著要如何表演,但就因為想太多了,表演出來就打折扣了。

我還記得,他指著電視說:你看你演的,你別把一隻蛇演成四腳蛇,瞧,現在已經變成蜈蚣了(邰:最後就四不像了)。他說得有道理,兩人搭配,要相襯才行。

另一次,臨時要我上台,我對這個角色個性不了解,心裡很毛,但我還是硬著頭皮上陣了。這對新人來說很恐怖,尤其是站在他們一堆「鬼」旁邊,像邰哥、郭哥、孔哥、輝哥和洪哥(都是悶鍋演員),你一開口,所有人就盯著你看,而且都不笑,看你要講什麼逗他們笑。

結果真的出錯了,一進廣告,邰哥就罵:「你為什麼不做功課?你就算再倉促,也可以用安全牌解決這個狀況。」我常被他罵到快哭,心裡想著明天不要來了。

邰:悶鍋這種即興演出很可怕,如果反應不快,笑果不好,就立刻變成一塊肉,被一旁隨時準備攻擊的土狼咬死了。那一次,我罵得嚴厲了點,傷到他的自尊心。

一個夠賤 一個像「鬼」
K:你那次罵我是「最爛的表演」。當下我覺得難過,回去反省,我告訴自己不能就這樣混一混過去。我們好幾次錄完影、卸完妝,到地下室準備開車回家時,他會叫住我,告訴我應該怎麼怎麼演,講到大家都走光了。

邰:有兩個角色他演得不錯,一個是他剛開始加入悶鍋時,他演站在「汪笨糊」(邰智源飾演)旁邊的應聲蟲角色,他在我旁邊本來很多餘,可是他竟然會聽我的話作表情,該賤的時候就很賤,該收也收得很好。我看播出帶時,一直說「就是這樣,真的太賤太賤了」,很成功。

後來,他又再接國台辦「張名清」旁的阿Ken姐角色,一開始我非常反對,王偉忠堅持要用他,我要他講個理由給我聽,他說,因為阿Ken很便宜,哈,這個理由我就接受(K捧腹大笑)。

另外是服裝,我不贊成男扮女裝要戴Bra(胸罩),我覺得變裝要帶點卡通味,用國劇來說是要演「破」,像國畫裡面的「留白」,否則太真了,乾脆找個真女人來算了。他演得很好,演成很暗戀「張名清」的樣子。譬如,我講到林志玲時,他會很吃味,這是他自己發想的。

問:最喜歡自己演出的那一個角色? 

邰:我演過近兩百個角色,比較喜歡的好幾個,像郝伯村、周玉寇、汪笨糊、黎智瑛(註:節目中人名和真人諧音)。我最喜歡的人物是張名清,我和本尊張銘清曾在大陸見過一次。他很難得,少見的沒有官僚氣,我們見面時正好是西洋情人節,一見面他就說咱們倆鵲橋相會啦。

高低起伏 隨遇而安
K:我喜歡扮女人的角色,像站在張名清旁邊那個阿Ken姐,還有維多莉亞,我都很喜歡。扮女人和我自己距離遠,可以大膽玩,更自由。

問:據說因為扮女生太像了,阿Ken性向老是被懷疑?

K:沒錯,邰哥就曾經懷疑我。我去健身房三溫暖時也碰過騷擾者。有一次,我全身光溜溜在烤箱裡,那人坐到我旁邊,手慢慢移過來,碰到我,我趕快起身去沖水,沒想到我才脫掉浴巾,一轉身,他竟然站在簾外跟我面對面,嚇我一大跳。

問:你們扮演這麼多角色,平常如何自我充實?

邰:每天要看很多報紙,左派右派都看。我還喜歡看歷史傳記。

我們做的其實都是拾人牙慧,所以很多事要懂,要能把古今中外串連起來,即使瞎掰也要能引經據典,看起來很有學問,觀眾看了很驚奇。

K:我常在身上放一本戲劇理論的書(立刻從背包裡掏出來),沒事就看,以防他隨時考我。

問:扮演過這麼多角色,你們自己的人生的哲學是什麼?

邰:我有個皮箱哲學,我常常提醒自己:人家明天可能就通知我不用來了,我提個箱子就可以走。

K:我只有四個字「隨遇而安」。邰哥和郭哥(郭子乾)都不是一下就紅的人,也曾有過很多挫折,但,他們都穩紮穩打,才站上今天的位置。

問:有人說大悶鍋是讓台灣的集體痛苦暫時失憶,你們怎麼看?

邰:我們不敢說能讓觀眾忘記痛苦,只能說是讓他們得到短暫的輕鬆快樂。

政治太多,代表這個島有病。我有一個願望,有一天,當政治不再這麼紛亂後,這種政治模仿節目可以功成身退,改成另一種娛樂性的政治秀,就像美國那些脫口秀一樣。

因為,我們永遠是站在人民這邊去嘲笑政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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徒羨師:從悲劇中悟出喜劇
問:
兩人都是戲劇系科班出身,當初怎麼走上表演這條路?

邰:我原來學舞台布景,木工作得很好,蓋一棟樣品屋沒問題。對我影響最大的是國立藝專(現為台灣藝術大學)彭行才、王生善兩位教授。彭行才曾指定我演莫里哀的「守財奴」。快畢業時他說:我們班大概就出你一個了。

我是獨子,父親是軍人,媽媽是公務員,我小學念薇閣,成績很好,都是前十名。但我國中時變壞了,老爸叫我去補習,我都跑出去玩,高中聯考數學只考八分。

我爸從不打我,跟我像兄弟一樣。他要我去考私立高中,我說好。我總共考了三個私立中學,全落榜。最後考上中正預校。我爸很屌,他安慰我,這個好。

預校畢業,考進官校,那真是人間煉獄,恐怖程度是電影「魔鬼班長」的十倍。後來我轉到政戰影劇系(後被退學),一來離家近,二來影劇系有女生。

沒想到影劇系更苦,體罰真是整人大爆笑,勿正點了。但當時,晚上常聽到同學在哭,我每天睡下去就不想醒來,希望就這樣死了算了。到現在哦,我連做夢都還在成功嶺上!我常說:寧可被關也不要當兵。

K:我沒在台灣當過兵,無法體會這些。我爸是律師,我小學畢業後,他要我去讀私立中學,結果被打了三年。老師會捏我大腿內側的嫩肉,當時國三都發育了,褲子也從鬆變緊,老師把我們褲管掀起來,班上五十幾個人,一個個捏下去,變態嘛。

我功課不好,老師又亂打人,畢業後考高中,一個都沒考上。我爸問我要不要出國,我立刻答應,兩周內就成行。

剛到加拿大時適應了一陣子,滿快樂的(邰:當然快樂,他們高中生連加法都還不會)。他們鼓勵你:You are different,每個人都是獨特的,在那個環境我就開心,功課慢慢變好了。

我本來學舞台劇,同學都是很「白人式」的表演,只有我一個非白人。舞台劇演員有很多執著,劇本一字一句都不能更動。我剛回台灣時,看到偉忠哥班底那種即興演出,我很挫折;但上電視可以比舞台多十倍、百倍的人看到,這很吸引人。

問:在阿Ken心中,邰智源是個怎樣的人?

K:如果在街上滑一跤,別人可能會抱怨很倒楣、很痛,但邰哥可以從悲劇中看到喜劇。

問:邰哥眼中阿Ken又如何?

邰:他私下很嚴謹,除了那次和美眉半夜逛誠品被偷拍之外(K:嘿,誠品是很有氣質的地方欸)。

我自己嘛,可說是一個沒感情的人,我常和我太太(徐雅琪,製作人)說,你看看以前我們也這麼恩愛,現在搞不起來了。我曾被偷拍過一次和女藝人同在車上,其實說真的,那天我只是想省下咖啡廳的錢。

我太太說:「因果自負。」我牢記在心。

問:你們常扮演諧星的角色,有過低潮嗎?

邰:剛結婚時沒有錢,房貸快繳不出來,每天在家喃喃自語。老婆說,你這樣一直叨念,困坐愁城,等事過境遷之後,你不是白苦了嗎?我一聽有道理,那好,公司交給你,我去加拿大快活去,每天閒雲野鶴,念了一些書,悟了一些事。

問:阿Ken有要好的感情伴侶嗎?

K:我在加拿大時曾和一個韓國女孩交往,不想帶回家刺激老媽,只好約到汽車旅館去聊天,刷卡(附卡)付帳,爸在台灣看到帳單,打電話來問我到motel汽車旅館作什麼,當場穿幫。

我媽喜歡可愛、清純的女孩,但我喜歡天心那種豐滿型的。

模仿過近200角色 邰就是不站台
下了戲的「張名清」、「汪笨糊」是這樣的:頭髮豎在腦門上,像自由女神的男人版。扮誰像誰的邰智源,時尚感十足。老是站在邰智源旁的配角阿Ken,下了戲,是白淨斯文的鄰家少年。

模仿不是易事,絕非上台胡謅了事。看邰智源下的功夫就知道。他每天看十份報紙雜誌,即使化妝師為他黏下巴、塗白髮、扮成另一個人的當兒,他眼睛仍盯著報紙,許多官員都沒這麼認真。

少人知道他對古文經典有莫名狂熱,熟知各朝代文史軼事。對徒弟阿Ken,邰智源也不時抓他考問,從古書裡出題。在加拿大待了十年、英文說得比中文溜的阿Ken,竟然都能應答,讓「邰哥」點頭:嗯,這個傢伙「有點深度」。

別看阿Ken老是在戲裡演些「塞塞的」小角,他是戲劇科班出身,在紐約念書時,上台演過「威尼斯商人」、「皆大歡喜」等莎翁名劇。

回到台灣,電視創意人王偉忠認為阿Ken可以走這行,但邰智源不以為然。直到上了戲,邰哥對身旁這位靠眼神和「嗯」、「啊」幾個單音的「傍角」竟然如此搶戲,不免刮目相看,對小老弟「照料」有加酖酖嚴厲要求和教戲,阿Ken點滴在心頭。

阿Ken家境優渥,卻沒有驕奢之氣,聽師父說話,全神貫注;師父出口再毒,阿Ken始終謙恭。性情中人的邰智源也傾囊相授。

入行廿年的邰智源曾於民國八十四年以連續劇「包青天」裡反派角色郭槐,贏得金鐘獎最佳男配角。舞台下的他,不菸不酒;選舉時想要請模仿過近兩百個角色的他站台,不論藍綠,門都沒有。他不接菸酒廣告、不接壯陽廣告,信奉密宗的他說:「一切都有因果。」行事超有原則。

逢年過節阿Ken會送師父禮物,以示敬意;開工時常為師父準備餐飲。阿Ken曾送邰智源一個護照夾,以邰智源現在年收入千萬的身價,這個「小東西」實在不值錢。邰智源用戲裡「張名清」的口氣,哼一聲說:「嗯,這個護照夾太小了!下回換個大點的。」但他轉頭就告訴朋友,阿Ken知道他需要一個護照夾。這對師徒,默契於心。


>>>>2006/8/1聯合報 相對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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