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政院長劉兆玄大熱天到立法院備詢,立委體貼他,要他脫去西裝上衣,也算支持馬英九總統「節能減碳」的政策。但立法院長制止他,認為在「國會殿堂」應維持適當的禮儀。

委員和院長因此發生口角,行政官員左右為難,新聞界熱鬧了兩天,事情「照例」就此結束。在亞熱帶的台灣,兩千三百萬人究竟應怎樣穿著,才算簡便舒適,才能節約能源,才算合乎禮數?這麼重大的民生問題,就再沒人過問。既未聞「國會殿堂」中有人倡議,也未見行政部門有何籌謀,而社會輿論似亦無任何反映。

定下神想想,這種現象,不就是所謂的「清談」嗎?歷史書翻到魏晉南北朝,一定會看到這一章,大標題寫著:「清談誤國」。

「清談」由「清議」轉化而來,而「清議」則來自「清流」。東漢末年,士大夫自視清高,同類相聚,或討論學術,唱和詩文,或議論朝政,臧否人物,「清流」於焉成形,「清議」自此開始。但所談所論者多空而無物,就成了「清談」。魏晉之際的士族,樂此不疲,成了社會的風尚。

這些人不僅在野時以清談博取浮名,即使入朝為官也「不改其志」,身居廟堂之上,心在山林之間,以示不同流俗。於是社會上有一大群只知放言高論的知識分子,政府裡有一大批在其位卻不謀其政的官僚。當此時際,社會靡爛,民生疾苦,這些人「周旋於清談閭閻,無救於世道之陵遲」,結果國家就一個接一個亡了。

從歷史回到現實,台灣這十幾年來,也陷於「清談」之中,就不知將來是否也會「誤國」。

一個討論最多也最無成效的清談題目,自非「台灣獨立」莫屬。台灣不是應不應獨立的問題,因為法理上並無定論,中國大陸也不會同意;而是怎麼獨立的問題,要獨立,自須內謀國力之充實,外結友邦之呼應,到時才有可能。但台獨人士在這些事情上全無興趣,只知挑撥民情,鼓動民氣,以遂其政治利益。

革命獨立,需要偉大而堅強的領袖。大國獨立,如美利堅者,有華盛頓;小國獨立,如新加坡者,有李光耀。這樣的領袖人物,既有賴自身的修持,尤需要群眾的擁戴。台灣若有意獨立,誰來領導?我們只見獨派人士彼此攻訐,相互毀滅,從來未見做任何一點想要獨立的正事。徒有空言大話,於獨何補?

獨立之大事尚且如此,其餘更無論矣!於是成年累月的爭辯一些空議題,結果內耗空轉十年,使台灣一蹶不振。

政黨輪替,原以為大家會汲取教訓,總結經驗,好好洗心革面,為台灣「打拚」了。但不料故態絲毫未改,清談誤國依舊。新政府百事待舉,國會不質詢國政,不審理法案,卻咬住「綠卡問題」糾纏十幾天,只圖能上電視就好。

電視是助長「清談」風氣的最大推手。新聞界本有責任引導和協助公眾深入觀察社會問題,冷靜思考國家處境,但部分媒體未能善盡其職責,尤其電視台,看看各家的「談話節目」,有水準者少,搧風點火者多;今天,同胞二三其心,社會矛盾日甚,一個分裂的台灣,別說獨立了,能活下去就不容易了。

南宋詞人汪元量,飽經世亂,目睹興亡,乃有蒼涼惋悒的詞風。他的代表作〈鶯啼序‧重過金陵〉有句云:

清談到底成何事?
回首新亭,風景今如此。
楚囚對泣何時已,
嘆人間,今古真兒戲!

今天生活在台灣的人,不知後人會否嘆其「兒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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