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2000年的《哈利波特》開始,再到2004年的《達文西密碼》奠基,
長篇小說2006年百花齊放,在企業界形成一股慢讀浪潮。
即使動輒400、500頁的篇幅,還是讓人欲罷不能一頁接一頁讀完,並且有滿滿的飽足感。

    2006年是台灣出版界的長篇小說年。

    在出版業只要銷售超過1萬本就堪稱暢銷書的慘澹時局下,《風之影》《追風箏的孩子》《歷史學家》等動輒數萬本、數十萬本的銷售佳績,樹立新典範。

    「與效率反其道而行」「不重結果,享受過程」的長篇閱讀魅力也席捲企業界人士,讓台灣的閱讀品味與國際「慢讀」風正式接軌。

    2006年夏天,原本已數十年不看長篇小說的奧美整合行銷集團董事長白崇亮,在一次前往加拿大的飛行途中,因為出版社的強力推薦,心念一動,告訴自己:「一定要試試看。」隨手將《風之影》這本近600頁的小說帶上飛機。

    這個動念為白崇亮帶來一趟意外的心靈奇異之旅,比真實的旅行還精采,即使飛行中未能把書看完,返國後,他仍願意花三個星期的時間,當做床頭書,細細品味後半段的情節。

    提起這個「美麗的意外」,白崇亮雙眼晶晶發亮。他形容,在長篇閱讀中,他就如海綿般慢慢將作者以文字構築的情感、思想、意識吸納到心裡,然後自己心中的繁瑣俗務也點滴流出,整個人得到淨化。

    「這種心思的『流入』『流出』才是真正的休閒,充滿趣味,」白崇亮說,小時候閱讀《水滸傳》《基督山恩仇記》的熱情全都回來了。

【讀者的樂趣】
從第一頁開始和作者競賽

    讀完《風之影》後,白崇亮迫不及待投入另一本小說《追風箏的孩子》,也逢人就大力推薦《風之影》,卻發現奧美集團內的高層經理人早已人手一本長篇小說。群策行銷總經理鄭夙雅剛看完《歷史學家》,奧美公關及21世紀公關事業群執行長丁菱娟則讀《追風箏的孩子》,我是大衛廣告公司董事總經理鄧台賢則鍾情於推理小說《詩人》。

    鄧台賢形容,從第一頁開始,自己就在與作者競賽,看是否在故事結束前早一步猜到推理謎底。

    這幾本讓奧美集團經理人醉心的小說正好是近來台灣書市的大熱門。再加上搭電影宣傳便車的徐四金名著《香水》、新上市的《夜巡者》、持續熱賣的《達文西密碼》與《哈利波特》,每本少說都有400、500頁篇幅,故事曲折磨人,單單拿在手上就覺得酸,過去是書市的票房毒藥,現在卻成為「閱讀王道」。

    《風之影》是典型的連環套推理小說,場景設在西班牙巴塞隆納,少年達尼偶然在「遺忘書之墓」找到一本絕版小說《風之影》,閱讀後深深著迷,開始尋找作者的其他作品,卻發現小說裡的惡魔在真實生活中現身了,且到處搜索、焚毀同一作者的書籍,達尼與周遭的親友也因此捲入殺戮與死亡的陰影中。

    《歷史學家》則以歷史人物「吸血鬼之王」卓九勒為題材,描述三個時代、三場不同人馬對卓九勒的揭謎旅行。旅程中,吸血鬼如影隨形,困惑著追尋者,但也讓他們逐漸發現人心善與惡、愛與恨、恐懼與詛咒的原型。

    《追風箏的孩子》則以阿富汗內戰為背景,一場救孤之旅意外點出階級、宗教、時光間的對立與愛恨糾葛。作者的倒敘手法,如撥開層層的洋蔥,讓讀者一次次心碎、流淚,但情感也在一次次的流淚中獲得療癒。

【業者的投資】
從《達文西密碼》養大市場
    追溯起來,這波長篇「慢讀」浪潮已在台灣醞釀了好幾年,源起於2000年的《哈利波特》,再到2004年的《達文西密碼》奠基,2006年終於百花齊放,達到高點。目前翻譯的歐美一線暢銷小說大多有衝破10萬本的實力,小型出版社押寶的同類書籍,也常見2萬、3萬冊的佳績。

    長篇小說在歐美風行數十年,在2000年之前出版的《侏儸紀公園》《失控的陪審團》、史蒂芬金系列等書甚至拍成電影,名噪一時,但台灣書市卻反應平平。

    在出版人普遍看衰的氛圍下,當初《哈利波特》《達文西密碼》雖已在歐美轟動多時,版權人來台兜售時,各家出版社仍不敢出手;而時報出版談成《達文西密碼》的版權價,甚至只要3000美元(約9.7萬台幣)。

    以引進《達文西密碼》一戰成名的時報文化副總編輯葉美瑤表示,《達文西密碼》繁體中文版可能是世界上最後一個外文翻譯版本,落後國際閱讀時尚很久,但這次的成功卻讓台灣出版人的信心全都回來。

    葉美瑤分析,歐美暢銷長篇小說通常具有懸疑推理、場景快速、開場驚悚等特質,讓讀者可以一頁接一頁看下去,並且欲罷不能,而作者往往從歷史、科技、宗教、藝術等領域發想,知識含量高,讀者在讀完後也有滿滿的飽足感。

    她說,台灣讀者在獲得長篇推理閱讀的美好經驗後,就會不斷想再來一次,「慢慢讀,一個長篇花一兩個月也沒關係,因為讀者已經發現書是隨時隨地都可以提起、放下的旅程。」

    閱讀者即使對第二本書不那麼喜歡,也不會停止,因為這種長篇閱讀的趣味就像看好萊塢電影一樣,會讓人想繼續看下去,看完後無限感觸。

【網路的助長】
從中文版開賣前就開始討論

    長篇閱讀在這兩年水到渠成,網路興起也是背後的推動原因之一。閱讀的世界也是平的,歐美暢銷長篇小說在台灣還沒出版前,早就透過網路傳播,台灣的部落格即開始討論、發酵,讀者都有「我比出版社還早知道」的驕傲感,待書籍一出版,誰先拿到手,誰就是走在前端的讀者。

    如《哈利波特》第一集繁體中文版出版時,剛好搭上第三集在美國開賣,CNN播出讀者在書店外大排長龍的新聞成為中文版上市的最佳賣點,媒體效應一波波密集安打。接下來,出版社更向唱片業取經,採取預購制,讓書開賣當週,就一舉衝上誠品書店、金石堂、博客來網站暢銷書排行榜榜首。

    《達文西密碼》上市時則更千變萬化。前時報出版行銷部主任、《表演藝術》雜誌總編輯黎家齊表示,一開始行銷預算只有50萬元,所以只能利用時報出版的跨媒體優勢,在《中國時報》開卷版、《中時電子報》上做試讀。

    「試讀到70幾頁,並在最欲罷不能的點上就卡掉,讀者想看就得自己來買,」黎家齊說,隨後網路猜謎活動開始進行,並首創「MSN暱稱」行銷;半年後暢銷到高點時,轉趨低調,走學校實銷路線,爭取成為學生暑期指定讀物,避免太密集的媒體曝光讓「喜歡與眾不同」的書迷反感。

    一年後,再改與報紙旅遊版、航空公司合作,鼓吹讀者實地走訪故事發生地點巴黎羅浮宮博物館,持續書籍銷售熱度;偶像明星閱讀的新聞陸續攻上娛樂版面,追星族也加入閱讀,該書讀者群逐步拓展出去。

    根據出版社提供數據,目前《達文西密碼》累計銷售已超過90萬本,即每25個台灣人中,就有一個人擁有這本書。若賣1本書會有4個人閱讀來計算,每6個台灣就有一人讀過《達文西密碼》。

【企業的鼓勵】
從讀書會裡激發員工創意
    當閱讀變成時尚,企業也鼓勵員工組讀書會閱讀長篇小說,激發創意。

    台灣電通相關企業、專門負責廣告代理的貝立德公司(Media CUBIC)副總經理陳安齊雖身為企業人,卻很少閱讀企管書籍,她認為,企管新知太多,財經雜誌節錄精髓並提供案例,已是很好的知識獲取管道,她寧願將時間留給長篇小說,《香水》《模仿犯》《陰陽師》等書都是她近日的最愛。

    她形容,閱讀文學的過程像是經歷「另一種人生、另一個世界」的鑰匙,為生命與創意提供血肉,所以她鼓勵員工組織讀書會讀長篇小說;不過她只私下分享,不親自參加,「免得給大家壓力」。

    Media CUBIC的讀書會已成立快兩年了,成員從一開始的6個人擴大到20人,看過《香水》《挪威的森林》《過於喧囂的孤獨》《巴爾札克與小裁縫》,近來火紅的《追風箏的小孩》《歷史學家》都排在未來半年的書單內。

    讀書會成員陳建全說,為了讓長篇閱讀成為享受,而不是在忙碌工作之餘還形成「趕讀」壓力,兩個禮拜舉行一次的讀書會,採「兩部電影、一本長篇小說」的方式循環進行,每本書都有一個半月的閱讀時間,很適合慢慢醞釀情緒。

    如最近讀書會先後看了《香水》的小說和電影,同時體驗小說家與導演個別用文字和文字描繪「香味」的功力。

    經過讀書會的討論,陳健全描述一本書時也變得極具文學性,他說,《香水》主人翁是個身上沒有味道的人,一輩子都在別人身上尋找味道,但不管他征服了多少少女的香味,最終他卻找不到自己,「美麗又哀傷。」

【長篇的魅力】
只要夠長,就能救贖與淨化

    企業人講究效率,要投入長篇小說閱讀往往又愛又怕。然而閱讀一本長篇小說要花多少時間?根據出版業者的粗估,若專心看一本300頁的小說,最快四個小時就能看完。

    統一星巴克總經理徐光宇說,每次在書店看到總計七卷長度的普魯斯特著名小說《追憶逝水年華》,他仍會心嚮往之,但一想到投入閱讀的時間不知要到何年何月,就卻步起來。

    但徐光宇近五年來每天不間斷地閱讀《聖經》,從創世紀開始,不求多,不怕少,緩慢而精緻地閱讀。多年前他到上海出差時,正好讀到〈馬太福音〉二十一章耶穌訓誨「約翰遵著義路到你們這裡來,你們卻不信他」的篇章。

    徐光宇的英文名字就是約翰,而那天剛好住在上海的遵義路上,這種長篇閱讀與生活偶然重疊的小趣味,讓他覺得像是天使飛過。

    讀《聖經》都不怕慢,當他知道「300頁、四小時」的業界粗估後,直呼這就是「閱讀know-how」,他十分期待也嘗試長篇閱讀樂趣。

    提起閱讀know-how,白崇亮也表示,企管書和小說有不同的讀法,「企管書不是拿來讀,是拿來做的」,目的性很強,但長篇小說閱讀則是未知的旅程,「書和旅程只要夠長,就會成為一種救贖與淨化。」

>>>>2006/12 遠見雜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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